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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那种程度。他从来多情,可在多情之下却又是寡情。这世上哪有什么一见钟情?所谓的一见钟情,大多是见色起意。既然他本质就是如此肤浅的人,那自然也谈不上会完全被一份本就是他单向臆想出来的爱情给完全蒙蔽了双眼。因此他看起来说了很多,然而但凡来一个当真身处京城、当真在朝为官之人,便知道他的话中细枝末节零零碎碎,虽无欺骗,看似也无隐瞒,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些凡举接触朝政一段时间,大部分人都能弄明白的基础框架罢了,真正紧要的核心,却是被他羚羊挂角似的,掩藏到了重重帷幕之后。可司徒琅自以为得计,却不知林湛阳现在想要的,便是这些“人所共知的常识”。而偏偏这些常识,即使依靠智脑都需要花费大量功夫才能收集到的讯息。林湛阳这回也终于对御君辞在朝中的地位有了一个比较完整的认知……嗯,某方面而言,其他的都是顺带。当朝圣人子嗣不丰,能长成立住、撑到能上宗人府谱牒年纪的,到现在也就统共六位,二女四子。头两位前面提过,都是公主,一位便是如今同样在扬州的淮阳长公主,另一位乃是已故的镇西侯夫人的、谥号陵阳的二公主。四位立住长成的皇子中,大皇子乃是圣人登基后迎娶的太师府千金为皇后所生,论起来,无论血统,还是家室,并庶嫡长幼之序,皆为一时之选。实际上,大皇子也的确在幼年立住之后,便被欣喜若狂的圣人立为太子。可惜皇后却也芳龄早逝,此后便始终中宫空悬。二皇子乃是江南大族甄家所出的贵妃娘娘所诞,虽说地位无法与太子相提并论,就连论起这朝堂上的影响力,也无法与德高望重的老太师相提并论;可甄家老太君却与圣人有奶育之情,甄贵妃更是与圣人少年相识,青梅竹马,个中情意,自然与外人不同。忠顺王爷行三,乃是淑妃娘娘所出,年少时没受的多少重视,后来一时叛逆往北疆投了军,却闯荡出了不小的声势,这才让圣人注意到。然而他虽也用这种积累的手段在朝中获得了一席之地,可也相对的,因为太桀骜嚣狂的行事作风,绝了触及更高之位的路。再加上一位年初刚满二十,将将出宫开府的四皇子忠宁亲王,便是圣人如今活在世上的四位皇子了。对,这里头没有御君辞。御君辞的确是圣上亲自敕封的忠纯亲王,然而他事实上乃是已逝的二公主与镇西侯留在世上的唯一儿子,镇西侯府的继承人。当初镇西侯战死疆场,为天历建立了不世功绩,轰动朝野,然而死讯传回朝中,却令当时又近孕期的二公主大受刺激,折腾了十数个时辰,终究带着腹中的骨rou一同随着丈夫同赴黄泉。圣人有感自己对二女儿夫妇亏欠良多,便索性将当时年仅十岁的御君辞接入宫中教养,也算是对二女儿的一个念想。不曾料到这个外孙十分灵秀懂事,年及镇西侯当年的功绩,圣人一时情感冲涌,于是索性冒着天下之大不违,册封御君辞这个外姓人为诸侯王,当时可算是惊掉了众人的下巴。“异姓王……那四王八公……”林湛阳下意识问了句。“四王八公,不过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不说那些江河日下的局势,如今大多也都到三世而降的时候了,左右他们身上可没流着我司徒家的血。”司徒琅不屑道。所以这就是你们两种王爷名字格式不统一的理由吗?然而御君辞这个王爷看着风光无限,实际上却从来都不容易。“平心而论,我先声明,这非是我背后说人是非,更不是我胡编乱造的事情,朝中上了点年纪的老人大多都有点影响。”司徒琅慢悠悠道,“御君辞那也不过是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罢了,人前被老头子数次夸赞温良恭谦,可实际上呢,他骨子流的血都是冷的。十岁大的人,也该懂事了吧,可在爹娘的灵前他愣是一滴泪都没掉,若不是冷到骨子的禽兽,何至于此。”什么……?林湛阳脸上肌rou细微地抽搐了一下,倏地紧紧盯住司徒琅,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在说……御君辞?御君辞会是一个伪君子?“……我是不相信他的,为了保护老头子护驾受伤,坏了嗓子?哈,这话说出来谁会信?那场刺杀也不过是老大一时情急做出来的试探,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不说,反而成全了那家伙。有些事情嘛,自然是不能看表面的。再说,老大喜欢他的事……”“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轻易做试探。”林湛阳忽然打断他,闷闷出声。他知道这样做其实不好,自己没有立场,也无缘由,何况现在他本就是在试图从司徒琅口中套出一星半点对御君辞的了解,怎能直接这样巴巴顶回去呢?可他就是忍不住!听见司徒琅这样信誓旦旦地指责,将那个光风霁月的青年描述成那样一个不堪又心思深沉的男人,林湛阳便忍不住心头的怒意。当然,冷静下来后他知道自己一定没有做错。御君辞颈脖上的那道伤势,即使被仔细涂抹过祛除疤痕的良药、有被他细心遮掩过,但曾经他给御君辞更衣过,他身上什么地方自己没看过?不需要怀疑那个伤势,即使如今疤痕淡了,他依旧能推测模拟出当初是怎样惨烈、又如何危急的情况。他都已经这样了,居然还有人对他怀疑,究竟图什么要这样害他!“说罢,你究竟所图为何,要这样算计孤。”让我们把场景调到几日之前的京城,幽静偏僻的庭院像是一处与世隔绝的角落。如今乃是盛夏,该是一年中最为湿热难耐的时候,然而此地,参天的阴影、张牙舞爪的枝丫横亘过碧蓝的天空,只交错出一大片阴影,将整座庭院笼罩在阴暗之中。此地纵身处喧哗的国都,却透着一股秋叶零落的伶仃萧瑟。曾经目中无人、岭外孤标的天历太子司徒琊,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将注意力从窗外那盛夏时节都透着一股清冷的槐树转移到面前端坐的青年。他的视线逡巡而上,最后停留在对方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心中不由升起一阵荒唐的悲凉,甚至是……“你不说话,你为何不说话?怎么?当初那一剑的伤势,果真能让你成了个口不能言的哑巴了?”太子冷笑道,“还是说,你到现在都不过是意图以此敷衍?”御君辞敛下眉眼,安静地凝视这杯中如针的茶叶沉沉浮浮。茶水氤氲的热气蒸腾朦胧的烟云水色,将他笼在一片白蒙水雾中。太子眼神微微恍惚。没错,他从来就都是这样的。朦胧如海市蜃楼中的幻景,如同一手拘不住留不下的烟气。明明他真真切切地坐在自己面前,却仿佛相隔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