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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夏阿姨,好巧啊。” 夏红林是天生从容缓慢的性格,她也没想好回什么,只仍旧盯着刘小白的脸颊,然后露出更为亲切温柔的笑来,几秒之后才说:“来找张念啊……张奇过生日,他在那边去玩了。” “要是他不会回来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这么大的雨,”夏红林这下没思考一秒钟,她仍旧用很平缓的语气说话,回头看室外的雨幕,笑着转脸过来,“跟你爸爸mama打个电话吧,阿姨带你回家做客了。” 穿着粉色丝绸衬衫和紫色一步裙的夏红林,有一头柔顺乌黑的发,她年近五十,却容颜舒展又朝气靓丽;她伸手上来,以种不亲密也不敷衍到底姿态,拍了拍刘小白发育中的肩膀。 夏红林还在叨念:“太瘦了,要好好吃饭的。” 刘小白讶异,因为在这样一段温柔的邀请里,他没勇气说出拒绝的话,他看见夏红林面对便利店收银员时也是笑的,但并不是过分热情以至谄媚,而是种令人舒服的示意。 便利店一旁是豪华又静谧的高档楼盘,张念家就在这里,刘小白走在夏红林身旁,和穿着高跟鞋的她同样高,夏红林和他分享自己的黑色大伞。 家中是刘小白记忆里那样的,整洁又宽阔,夏红林换鞋的时候在感叹,说:“幸亏我今天加班,要不然就碰不上你了。” 她给刘小白递了张念的拖鞋,淡灰色,装饰着蓝色的格子布。 夏红林总不会在交往里给人太多的芥蒂,她不刻意追求适宜的疏远,而总在营造亲密,于是也没收拾客房,给刘小白拿了罐装苏打水来,说:“你睡张念房间哈,被单都是我这周新换的,新毛巾在桌子上放好了,想洗澡可以洗个澡,不想洗就不洗了。” “夏阿姨,我太打扰了。”刘小白说。 夏红林立即辩驳,她说:“没有,不准说了,你看你和张念玩儿得这么好,两个人学习也可以共同进步,阿姨总想请你来家里,煮一煮饭给你吃,但你也知道阿姨这个工作就是忙,总抽不出时间。” 刘小白总能在短时间里搞清楚与一切人应该怎样相处,他很乖巧活泼,说:“您要是有时间,也可以去我家店里吃面。” “我听张念讲了,说你家的面特别好吃,我说正好啊,我最喜欢吃面了。” 夏红林说完,拍着刘小白的肩膀,说:“我去换衣服了,你收拾一下睡觉吧,太晚了,马上高三了,要有充足的睡眠;张念应该过会儿才回来,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通宵。” 不知室外雨大了还是小了,刘小白拿着苏打水,和夏红林道完晚安,他的确有些难解张念为什么失约,可密友的信任感又让他能够谅解。 张念不接电话一定有特别的原因。 第2章Chapter2 刘小白和mama通过了电话,他揉着吹干不久的头发,醒在这个有些陌生的雨夜里。 台灯的淡黄色光晕成环,像一轮很薄很薄的月亮,刘小白在桌前昏沉沉翻着一本全然看不懂的单簧管教材,他伸出手指,有些谨慎地拨弄桌前一只橡皮兔子的耳朵。 张念在看五年前出版的,在用深蓝色的油性笔,钢琴顶上整齐摆放的五线谱有三张,是一首名字奇怪的英文曲。 刘小白没决定要发现张念的秘密,甚至看见新书扉页的签名的第二秒,他重新思虑着同班的滕溪是个怎样的人。 事实就是张念的书桌抽屉里放着有女生签名的、名叫的书。 刘小白翻它,然后放回了原位,已经与张念那样要好了,于是到这时候,他才想起翻抽屉是个有些冒犯的行为;转脸的瞬间,刘小白看到了放在玻璃书橱里一个崭新的iPhone新款手机的盒子。 张念的夏季睡衣上印着小小的机器猫,刘小白将头埋进了被子里,他终于关灯上床,强迫自己躺在浓郁的黑夜里。 这是打给张念的、第十七次无人接听的电话。 / 张奇两年前学会抽烟。 她仍旧穿着聚会上的黑色吊带裙子,脸颊上染着两团红色,她笑起来,美艳里沾染着迷人的憨软。 赵导的仪式感极重,因此要来一张众人酒后自顾不暇的合照,张奇像条酗酒的小蛇,紧紧抱着赵导的脖子,她在分别前抬眼,像要把喉咙里的话吞下去。 说:“我晚上住酒店,带着我弟。” 烟头在她指间,快烧尽了,于是在皮肤上遮罩一块刺痛的热意。 没人忘了已经醉倒熟睡在沙发角落里的张念,他经历着人生中不算耻处的狼狈时刻,接着被一帮高又优雅的人搀扶起来;在他全然不知的时候,他已经倚着jiejie的肩膀,坐在了那个陌生男人的车里。 这是张奇的破戒日,此前,她坚守着种极端的自尊独立,从来不接受别人的外套。 沈晨阳在等待红灯的时候,回了陈凝露的消息,声音比在台上时候柔软,说:“没喝,开车所以不能喝,现在送一个同事回酒店,很快就到家了。” “沈晨阳,”张奇忽然就开了她沉默很久的声嗓,说话像译制片里配了音的贵族小姐,她慢悠悠,说,“我挺丧的。” “丧什么?”他笑了,问。 车窗外面的光点,化成半明半暗的斑影,正遮在张奇化了浓妆的眼睛上,她承受一边肩膀上张念越来越无力的头,忽然,也笑了。 张奇露出整齐牙齿的笑容,似乎不允许丝毫的不动容,这大概是沈晨阳第一次用戏外的眼光仔细看她,他们在后视镜里,手心抚水般,交换了各自平和的目光。 他们不熟,他们也拥抱亲吻过,他们经历过酣畅淋漓的故事,他们做着与生活剥离的、几小时或者几分钟的恋人。 但这些均与爱情无关。 “这个戏我觉得很平……一切都很意料之中。”快到酒店,张奇继续和他聊。 沈晨阳大概觉得这是个需要慎重的问题,于是没立即回应,他眨了眨深夜酸涩的眼睛,深呼吸,这才说:“是,故事的结尾在意料之中,但人物的感情不是意料之中。” “什么样的感情?” 车转一个很换缓的弯,驶进了酒店所在的街,车窗上粘黏了众多大小不一的雨粒,张奇看着街边承载巨大墨绿色叶冠的树,她忽然像冷了,紧紧抓住了张念的手。 晃动的雨刷像行人醉了酒,沈晨阳看着车前深灰色的柏油路,他用那低缓深沉的嗓音,说两个字:“爱情。” 张奇裸露的手臂和肩,像要与脸庞一起,被中央空调的冷气吞没了,她拎着属于沈晨阳的、带破洞的深蓝色牛仔外套,跟不上他的步子。 “辛苦你了。”张奇被酒气熏得目眩,她眨动着发红的眼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