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⑦恶鬼
诸伏景光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见晚,夕阳垂没,从窗户里投下橘黄的光晕。 大脑有着片刻的空白,各种信息杂乱地混在一块,身体酸疼得不行,像是要散架一样,尤其是下半身,大腿麻木着,后面那个隐秘处也一直火辣辣的疼痛。 我这是……在哪。 佐月呢?! 在床上撑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肌rou,才缓过来的大脑隐隐听到了客厅传来的电视声音。 是佐月吗? 像是恐惧又像是期待,诸伏景光打开门,看过去。 佐月正坐在沙发上,认认真真地看着电视。似乎是听见了声音,他转过头,笑着和诸伏景光打了一个招呼。 “你醒了,hiro。” “啊,啊。”诸伏景光有些踉跄地走过来,坐到佐月的身边,佐月亲昵地牵住他的手: “要一起来看比赛吗?” 诸伏景光看了一眼屏幕,电视上正在播放棒球比赛的转播。 佐月把身体靠在诸伏景光的身上,眼睛还在看着电视: “前几局还挺有意思的,两个人打中了六个球,还有两个球打出了场地,但是中间有个球手太急了,一下子贫血倒地,在换球手的期间,放了一大堆广告,什么啤酒啊,保险,维生素剂,炸薯片……” “对了,我们之后去买点炸薯片吧,广告里看起来挺好吃的。”他说。 诸伏景光把佐月拉过来,抱到自己的怀里。 “诶,你的身体没有关系吗?”佐月任由诸伏景光把头靠在自己的脖颈,用脸贴着自己的皮肤。 还好他之前刮了胡子,佐月想。 诸伏景光有时会留一圈胡子,有时会挂掉,在变成猫时,佐月天天都在观察着。 诸伏景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他,于是佐月就随意闲扯着聊天。 “这个男的投球,那个男的用棒子猛打,还是没打中呢。” “啊,欢呼了,本垒打?” “那个人摔倒了,镜头怎么不给他。” …… 在佐月时不时的闲聊中,最后几缕余晖也慢慢沉下,天空变成了黑蓝色,屋子里面漆黑一片,唯有电视屏幕散发出的莹莹幽光反射在两人的脸上。 “开下灯?”佐月向诸伏景光提议。 “不。”诸伏景光摇头,嘴唇划过佐月的后颈,让他缩了一下脖子。 “那换个姿势吧。”佐月说:“我想躺到你的腿上。” 诸伏景光放开手,向后靠着身体,展露着自己的双腿,佐月刚想躺上,突然想起诸伏景光之前刚被自己翻来覆去地cao弄过一遍。 “要不,你躺我腿上?”他说。 诸伏景光蓝色的眼睛里有着明显的迟疑。 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个体格高大坚硬的成年人,躺到未成年柔软的身体上…… 两年过去,自己已经29了,佐月还是17.8的模样,不过自己以后也不会变了吧。 差十一岁吗? “我给你唱歌哦。”佐月说。 诸伏景光老老实实地躺在了佐月的腿上,高大的身体缩成了一团。 佐月想了想,想到之前在某个世界听到的一首歌。 “Wahn en sorl vealivasgon levy vonley,Sedd delyn o passidy sevely……” 平和舒缓的音调从佐月的嘴里唱出,漂亮的少年用着特别的节奏吟唱着一首优美的诗歌,诸伏景光轻轻地枕着佐月的腿,眼睛慢慢合上。 电视传来的声音远去,唯有这特殊的歌声交融着他所有的感知接收器官。黑暗中,身体在这种熟悉安宁的气息中逐渐放松下来,脑海中徘徊着的各种忐忑与不安也渐渐消失不见。 其实这样就可以了吧。 在意识又要遁入虚无时,他想。 听着恋人唱的歌,在恋人的怀中逝去。 他难道还有更多的幻想吗,他难道,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加贪心……吗。 又睡了吗?佐月看着诸伏景光闭上双眼,呼吸声渐渐匀称。 不过也难为他,在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下还想要抱着自己了。 佐月把诸伏景光抱到床上,发现自己不在身边,诸伏景光就会不安地蹙起眉头,于是他就让诸伏景光抱住自己的身体,自己则从身体中遁出,变成了一个隐形的光团,从窗口跃走。 他还是对那天看到的金发黑皮男很在意。 遵循着气息,一路飞掠,很快就来到了那个金毛所在的地方。 他在干嘛? 佐月从窗口飘进,看到他好像在写信。 「……最近经常在下雨,我看到了一只很可爱的小白猫,蓝色的眼睛长得很像你。 每当时令更迭时,心中的寂寥就会更加深刻,在寂寞而苦闷的夜晚,我时常反复阅读你写给我的信,只要看到你的笔触,就会让我的心灵得到莫大慰藉。 我时不时想着回信,但是原谅我,每次一摊开信笺,情绪总是会消沉下去,其实我有很多话都想和你说,但是最后能写成文字的也只有几封,有时我非常害怕写信。 但是我还是会继续写下去。 放心,我很好,只是有些想你。」 和我的眼睛很像?佐月沉思着。 他看着眼前的黑皮男一脸思念和郑重地把信封收起放好,然后似乎要去别的房间。 突然,他停顿了脚步,转身向佐月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走过来,伸出手轻轻触碰一下。 什么都没有。 是幻觉吗?降谷零看着那个方向,和佐月虚空对视着,但是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垂下眼帘,转身离开了。 ———— “兎追いしかの山,小鮒釣りしかの川……” 佐月坐在诸伏景光的身旁,听着诸伏景光给自己弹唱故乡。 他唱得很愉悦,湛蓝色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佐月。 “这是我学会的第一首歌,我还把它教给了zero。”唱完后,诸伏景光笑着对佐月说。 佐月在他弹奏间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诸伏景光的手指。 “是这样的吗?”他接过诸伏景光的吉他,又给他弹了一遍。 纤细白皙却意外拥有很强力量的手指在琴弦上按动,另一只手拨动着琴弦,少年在旁边认真弹琴的样子就好像让他回到了两年前,那个少年还存在的时光。 他还是很会弹琴啊,诸伏景光想,恍惚间却仿佛有眼泪要流下。 “诶?”佐月放下琴,任由诸伏景光突然抱住自己,把头埋在自己的后背上。 在诸伏景光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后,佐月思忖了一下,问向诸伏景光: “已经三天了,你不出去吗?” 诸伏景光身体陡然僵住,像是被一盆冷水泼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瞳孔紧张不安地颤动着。 是在催他要快点消除执念吗…… “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他说。 时间?佐月摸摸下巴。 “但是,冰箱里的营养液已经没有了,我们出去买点食物吧,那天广告上的薯片就不错。” “啊,啊,好。”诸伏景光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营养液没了,他的大脑已经无法有效地组织语言,双手不自觉地松开。 就到这里了吗…… 他看着佐月走到玄关,手伸向门把手,就要对他说些什么。 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说! 诸伏景光想要冲过去,僵硬的身体和空白的大脑让他没注意到地上被佐月随手放在那里的凳子,一下子被绊倒在地。 “碰”的一声重响,佐月吃惊地看着趴在地上的诸伏景光。 “你……” “不要走,求你了,不要走好吗。”诸伏景光的眼睛恳求地看着佐月,泪水在眼中浮现。 “变成恶鬼也好,没有来世也罢,我只想看到你,和你在一起,无论什么结果,我都可以承受!” 佐月和他对视着,像是想要看清楚诸伏景光的内心。 他走到了诸伏景光的身边,蹲下摸摸他毛茸茸的头发。 “好,如你所愿。” 他把诸伏景光从地上扶起,诸伏景光不顾身上的疼痛紧紧抱住佐月,眼泪大滴地落下。 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梦魇,梦中永远看不清的人影,现在终于被他抱在了怀里。 放弃往生机会的我,现在应该已经是恶鬼了吧,他想。 不过没关系,哪怕万劫不复,只要能看到佐月,和佐月在一起就好了。 所有的罪孽就都由他来承担吧,佐月是被他“强迫”地留在这里的。 再次收紧了手,在佐月看不到的角度,诸伏景光还带着泪水的湛蓝色双眼里一片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