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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达这封信写的也算有些水平了。在往下看,什么都没有。李琛挑挑拣拣,将有关宋春景的话挑出来逐一拆开分析透彻。仿佛能通过这纸张上描述,触摸到上头提及的人一举一动。万里之外。乌黑天空像一口锅扣在上方,漫天繁星流淌成河,耀眼而壮观。乌达蹲在帐篷外头,隔着帷帐轻轻咳嗽一声,然后怕惊了耗子一样压低了声音,“宋太医,咱们明日回京吗?”帐中无声。乌达等了一小会儿,趴在帷帐上往里望了望,里头漆黑一片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他打量一眼四周无人,又问道:“您睡着了吗?”宋春景衣不解带躺在床上,看着清晰乌黑刻在帐篷上的身影。繁星映照如白昼一样,躲在里头看外面,就像看一出皮影戏。宋春景看了一会儿那身影又是趴又是望,还是不是挠挠头,最后似乎是放弃了,走了。内外如同一体,彻底安静下来。已经子夜时分了。他翻了个身看了一眼睡在对面床上的沈欢,沈欢却没有睡,躺在床上用棉被遮挡住大半张面庞,整个人只露出头顶黑发和乌溜溜的眼睛。黑暗中,沈欢张了张嘴,想叫“师父”,但是又迟疑了。他心想:我已经自请出师门,诀别当日也说的清清楚楚,他还算是我师父吗?同时他又难以克制的想:如果他不关心我,怎么会跋山涉水到这里来找我呢?无论是冷清安静的宋府,还是宽敞自在的将军府,京中的温暖的一切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他眼泪顺着鬓边无声滑落,阴湿了枕头,不一会儿,连带着脖子下面都跟着潮湿黏连。他往下拉了拉被子,露出嘴巴来呼吸。宋春景坐起身来,穿上鞋走了过来,沈欢看着那身影,赶紧闭上了眼,然后一翻身,面朝里侧躺好不再动弹。宋春景没有点灯。他走到床边,静静站了片刻,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别哭了。”他道。沈欢听着他声音,心中更加酸涩。额头一凉,是宋春景伸出手,抵在了他额上。那手没有即刻抽离,他人蹲下身,守在床边,“热退了一些。”沈欢抬眼之间觉得眼皮磨眼,不用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副狼狈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说了话,声音浸透边疆苦寒凄冷,“追杀我的,和追杀我爹的,都是荔王的人吗?”“嗯。”宋春景应道。沈欢惨笑一声,洁白牙齿在夜色中显得森然无比,“同太子,不对,他已经是皇帝了,同他没有关系,是吗?”“是。”宋春景说。沈欢沉默片刻,片刻后垂下红肿的眼皮。“师父说这话,没有一点点私心吗?”他问。过于浓重的鼻音说起话来有些含糊不清,但是仍旧哀泣沉沉。宋春景沉默片刻,眼中不见星点光芒,流淌着浓重墨汁,道:“有。”“我知道,”沈欢张开嘴哈出一口无可奈何的气,又是惨痛一笑,“从你远来西北由乌达护送我就知道,师父已经完全站到他的阵营中去了吗?”“是因为我爹死了,所以将军府无人同他对抗了。”“不对,他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沈欢看着外头斑驳错落的帐篷形状,怔愣发呆,“师父选他弃我无可厚非。”“沈欢,”宋春景叫了他一声,静静的说:“你当初,去何家找何厚琮来救过我是不是?我知道的晚了,谢谢你。”沈欢呼吸一滞,眼珠晃了晃。宋春景:“还有,皇上逼迫你不让你继续学医这事,我以前不知道,错怪了你,抱歉。”沈欢睁大双眼,有些回不过神。听这话中意思,似乎是宋春景以为是李琛逼迫他,不叫他继续学医的。他似乎理解了同宋春景刚刚见面时,那一张口先说出来的‘抱歉’两个字的含义。“但是将军府的惨案同他无关,当了皇帝也不是他的错,”宋春景停顿数息,放缓声音继续道:“他虽然有时冷峭无情,很吓人,但是追责荔王、告慰将军府,做的无可指责。他可能不是一个好人,但会是一位好皇帝。”第99章沈欢来不及深思,就被这数句话中其他的意思给点燃了,跟着念出声:“告慰将军府,会是一位好皇帝……”“你在帮他说话,”沈欢肯定道:“你怕我头脑一热做出什么混乱事情来,劝我安居一隅,怕我给他添乱?”“不是这个意思。”宋春景马上说。沈欢胸口剧烈起伏数次,宋春景耳边听着拉风箱的喘气声,皱了皱眉,觉得不该说的太多。他毕竟年纪小,骤逢大悲戚,刚刚得知将军不在的消息,正是万念俱灰时刻,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如果你想继续学医,同我回京,我好好教你,”宋春景躲开惹他伤心的话题,低声保证道:“也会护着你,不叫你再受伤害。”深夜之中,刻意放缓的声音就像温在烛火上的粥,缠绵亲切。他竭力温柔:“我心里也是希望你回去的,京中至少比这里起居生活上方便一些。”沈欢骤然坐起来,脑袋一阵眩晕都没能制止他涌上来的愤怒,“回去在他眼皮底下讨生活?畏畏缩缩一辈子?!”“师父!”他怒火冲天喊道:“从前你不是这样的!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帐篷外面传来匆匆脚步声,一个高大身影映在帐篷上,看上去比本人更加强壮,“宋太医,发生什么事情了……需要帮忙吗?”乌达听见动静眨眼间赶到。“没事,”宋春景站起身,示意沈欢别出声,自己走了出去。他取下搭在帐篷边的斗篷披在肩上,脚下不停,继而伸手一撩,掀开了门帘。外头的气温正值最低时刻,漫天星光都似结了冰,既璀璨又冰冷。“您这么晚还没有睡。”乌达说道。“睡了一觉,醒来透透气。”宋春景仰头看了一眼苍穹,眼中星星闪烁,整张脸都泛着细腻的月色。乌达差点移不开目光,心惊rou跳道:我的青天呀,这是什么神仙颜值啊。“咱们什么时候回京呀?”他问。宋春景:“再等等。”乌达想了想,“再不回去就该耽误您上班了。”“明日看看情况,将军府的人也该到了。”他说。乌达还要再说,想来想去不知道该劝什么。宋春景偏头咳嗽一声,“你去歇了吧,不必时时看护着这边,有需要我自会去找你。”乌达不好意思的摸了摸挺直坚硬的鼻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