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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连磕两头,成芸上前将人扶起,给他衣袖里塞进去一把金瓜子。小太监再次千恩万谢,叫成芸拥着退了出去。片刻后,成芸匆匆回来,还未走到皇后身边,便抿了抿唇,叹了声气:“太子为了宋太医,也太莽撞了些,怎么在刑部里就杀了人,还伤了荔王,一不小心便会引得言官参奏、皇上斥责。”“他当然不怕,奏也奏了,斥也斥了,皇上发了一顿怒气,太子还是太子。”皇后随意道。她看了成芸一眼,“若是哪日你进了刑部受刑,本宫少不得也得鲁莽一回。”成芸立刻抬高嘴角笑了,卷起袖子伸出手给她轻轻按头部,“奴婢当然知道,娘娘最疼奴婢了!”皇后闭上眼:“身边伺候的人,尤其是贴身侍从,都得看顾好了,别人才肯为他效命,太子虽然是冲动了些,倒有情可原。”成芸手下不停,十分同意的点了点头。她又问:“娘娘,皇上就这样轻轻拿起轻轻放下,不追究荔王的事情了?”“不是不追究,而是暂缓。”皇后缓缓道。成芸微微侧头,仔细听着。皇后挂着一丝不苟的笑,眼中神色善良若菩提垂眸,“荔王受了伤,虽然是小伤,他毕竟担着叔父名头,若是宣扬出去,也足够言官将不尊礼法、不孝不恭的罪名按到太子头上,不如让荔王回去反省思过,待到太子南下过了风头,再处置不迟。”东宫。春椒殿。此次随太子南下,由尚书举荐的岑大夫,正在给宋春景包扎手上的伤口。这老大夫仍旧是那一个。此次出行,虽然还未到目的地,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归来后太子侧妃给的一盘银珠金锭。因此分外精神。可是他没想到,去而复返,这头一个病人,竟然不是太子。而是太医。他察言观色,心道这人身体亏成这个样,竟然是个大夫还是个太医吗?现在太医院的门槛已经这么低了吗?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反观宋春景。他并没有出现太子担心的,类似于‘娇柔孱弱’的模样。只垂着眼睫,盯着那手。不一会儿,伤口被隐藏在棉纱布底下,看不到了。他便看着岑大夫给他小心翼翼的包扎伤口。医者的手都是分外灵活的。一缠一绕,有条不絮,若是出了神,没一会儿就得眼花缭乱。宋春景看了一会儿,眼中微微闪动。如深夜中轻轻流转的凉风。太子站在门口片刻。乌达望了里头一眼,问道:“殿下怎么不进去?”太子笔直站着,目视前方。耳朵却听着里头的声响。乌达对他一说话,打断了耳边的窸窸窣窣,他没好气的看了一眼乌达。后者赶紧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乌达撇了撇嘴。“殿下,就这么放过荔王吗?”他非常气愤的问。“嗯。”太子绷着脸,嘴角挑一个残酷至极的笑来,“慢慢找对,不急。”“可我咽不下这口气,”乌达皱着眉,噘着嘴十分不爽道:“刚刚你不在,给宋太医处理伤口的时候,吓得的够呛。”太子看着他,挑了挑眉。“要把烂rou统统挖出来,然后一层一层的上药,好几个人按着那胳膊不叫他乱动,宋太医昏过去好几次。”说着,他打了个寒颤,似乎不忍回想。太子沉默不语,只扯了扯自己衣领,放进去些寒气。乌达又伸头往里望了一眼,“嗯?”太子看他。乌达说:“好了。”太子点了点头,转身一刻不停的走进去。他视线锁在那手上,宋春景却将袖子落下,将雪白的纱布盖在了底下。视线被阻隔,太子坐在他对面,张嘴未发声。宋春景立刻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说:“多谢殿下。”他头发有些湿,唇色也不似往常,有些苍白无力。太子横刀立马般坐着,手紧紧扣在自己腿上,闻言露出一点局促来。“我、”他问道:“疼吗?”宋春景笑了笑。太子问:“笑什么?”“我若说不疼,殿下信吗?”宋春景道。应当是没什么大问题了,都敢调侃当朝太子了。当朝太子一点气都没生,见他精神尚可,反而松了口气。“坐。”太子想伸手,迟疑着没有动。突然面对面,他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想道歉也无从道起,想认错也无从认起。深刻体验了一回什么叫近乡情怯。宋春景却似乎并没有受影响,坐在椅子上,将受伤的手搁在身前,避免太低了受到压迫血液挤压伤口。他身上还有鞭伤,因此坐的笔直,不敢有丝毫的含胸驼背,怕扯到伤口。太子想着说辞,心底越来越浮躁。宋春景却再一次轻轻的笑了。太子更加憋屈。“……你笑什么?”“笑殿下。”宋春景道:“殿下挨骂了。”确实是挨骂了。太子看了乌达一眼,乌达将眼神飞快的移开,自觉站到了门外。宋春景不看他二人互动,转而打量起春椒殿中的摆设。琉璃花瓶里插着娇黄色的迎春花,瓶身通透,枝干青绿隐隐约约透出来。像害羞的女人,披着纱衣。窗边摆一个小桌子,桌子旁边一个靠椅,里头是厚厚的坐垫。桌角是滕编的笔架,新奇有趣。片刻后,太子看他心情不错伸出脚勾了勾他小腿,宋春景下意识往旁边一躲,那点触碰一触即分。他转过头来,谨慎道:“殿下请注意分寸。”“还有更没分寸的,”太子朝着他笑道:“你试试吗?”宋春景修眉皱起,无法奈何的盯着他。太子怕将他真的惹恼,便“嗳”了一声,问别的事,“说实话,淑嫔那事,有你掺和了没有?”宋春景还是皱着眉看着他。“问你呢。”太子又用脚尖点了他腿一下。宋春景又靠后躲了躲,硬邦邦道:“没有。”太子嗤笑一声,“宋春景,我信吗?”他饶有兴趣道:“若是你真没掺和,母后会派人去刑部打点吗?”宋春景盯了他一会儿,转开目光。“下官清清白白,无话可说。信不信全由殿下。”意思是:爱信不信。他闭上嘴,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表情。太子自讨个没趣儿,摸了摸自己挺直坚硬的鼻梁。自余光观察了一下因为受伤而有些萎靡的人,看他似乎并未有太大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