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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车。无数条黑色藤蔓突然从水中探出,以极快的速度向方斗挥来。方斗被逼着来了个后空翻,双脚落地的刹那,又因为地上打滑,直接滑出了几米远。“cao。”方斗连忙抽出匕首,将离他最近的一条藤蔓斩断。那藤蔓断是断了,掉在地上,竟还在抽抽。而且眨眼的功夫,那藤蔓便又开始抽条,仿佛蚯蚓一般,断了还能活。几乎是瞬间,方斗就想到了它的名字——水藤。水藤是一种孢子植物,产自鹿野,遇水而生,繁殖能力极强,唯一的缺点就是怕干旱,太阳一晒就会死。但它又兼具藤蔓植物的柔韧性,缉凶处便用水藤抽丝,再浸泡“幻萤”,也就是那种发光虫子做成的粉末,编织捕梦网。在以前水草丰茂的时候,水藤曾给鹿野平原带来过大麻烦。因为它的习性有点像捕蝇草,会主动捕捉周围的虫子来进食,而人类对于它们来说,不过也就是一种——体型较大的虫子而已。“cao。”方斗忍不住骂脏话,不用想他都知道,这一定是楚怜带出来的。现在这凄风苦雨的,又哪来太阳晒?他一次次冲向岸边,又一次次被水藤挡回来,水里可是水藤的大本营,密密麻麻全都是,根本砍都砍不完。“相野!”方斗急了。相野此刻的处境非常糟糕,他爬上了断裂的树干,勉强稳定住身形,藏在水中的藤蔓就嗅到了食物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他疲于应付,因为脖子上有伤口,流了血,那水藤更像嗅到了腥味的猫,透出一股明显的亢奋。世间的一切好像都在跟相野作对。藤蔓在拉扯他,风在推搡他,雨又遮住他的眼睛,他一个不慎,又从树干上跌落,“扑通!”一声掉入水中。无数的藤蔓从水底而来,像无数双手,要将他拽入冰冷地狱。恍惚间他想起跟邢昼初见那一天,在江上渔船,也是这样的情形,是邢昼抓住他的手,救了他。突然的回忆,代表相野的思维开始混乱。他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咬破舌尖,强行让大脑恢复清明。藤蔓有毒,应该是种神经毒素。电光石火间,相野已经想通了关键。他艰难地用匕首砍断缠绕在脚上的藤蔓,再度探出水面,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小船旁。“咳、咳……”他顾不得许多,伸手攀住船边,大口喘气。楚怜垂眸看着他,再次发问:“你确定不要跟我走吗?”相野冷冷地盯着他,藤蔓在四周蠢蠢欲动,但它们好像忌惮着这条船,或者说是船上的人,不敢靠近。他扫了一眼,便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你现在说这些太晚了。如果你想要我站在你这边,为什么不在江州的时候就带我走?你给我设局、撒谎骗我,根本没有真心对待过我,为什么还要来跟我假惺惺,你配吗?”楚怜只是静静看着,没有说话。相野却像被他的态度触怒,继续说:“你开启日轮,逼迫鹿野的人成为罪犯,斩断他们的希望,对我又何尝不是这样?你是不杀我,可你杀的是我的心。”楚怜还是没说话,他看着风雨中冻得嘴唇都开始发白的相野,神色晦暗莫名。末了,他叹息道:“你刚才的眼神和语气,跟阿齐很像。”相野语含讥讽,“你到底还有什么脸提他?他为了你,整个人生都毁了。”“遇上我,确实是他的不幸。他如果看到今天这情形,恐怕会更加恨我——可我就是如此卑劣的一个人,不是吗。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接近他,是我的,就是我的。”楚怜说着,单膝蹲下,近距离看着相野。那极致哀艳又疯魔的气质刺痛着相野的眼睛,无边的压力似山岳,仿佛要将他压到水面之下。“你呢?你为所做的选择后悔过吗?”他又轻声问。“关、你、屁、事——”相野悄悄蓄力,又陡然发难。他单手撑在船边,一个利落的翻身便上了船,匕首刺下。伞面遮挡。楚怜从伞后露出半张脸来,微笑道:“身手不错。”小船随着两人的打斗开始急剧飘摇,时刻有散架的风险。而水藤已如同病毒般占据了整片潭水,暴雨就是它们最好的养分,它们尽情舒展着身躯,从潭水里蔓延到岸上,筑起厚厚的植物的壁垒,也让方斗愈发心急如焚。恰在这时,几点萤火吸引了他的注意。是苍。他终于赶到了。飞舞的幻萤是这暴雨中唯一的光亮,水藤捕捉食物,却唯独不会对它们下手,因为在鹿野时,它们就是最好的邻居。方斗看着幻萤穿过藤蔓的缝隙抵达潭水上方,而姗姗来迟的苍,也顺利在虫子们的庇护下躲过了藤蔓的攻击。虫群如暗夜的流光,无惧风雨,飞到了小船附近。相野也注意到了,立刻屏息,但仍感到了大脑的晕眩。作为制作捕梦网的两大材料,水藤可以释放神经毒素麻痹猎物,而幻萤致幻,两者叠加,才能达到消除记忆的目的。方才相野已经中了毒,只是纯靠自身意志在强撑,这会儿又吸入了幻萤的粉末,可还得了。大脑晕眩之下,四维空间像是被人凭空抹掉了一块,而突如其来的空茫让相野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摔出船外。是楚怜用伞勾住了他,余光瞥向出现在船尾的苍,道:“你来得有点晚。”苍耸耸肩,“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楚怜不予置评,将相野平放在船上,见他脸色煞白、双眼紧闭,似是毒发了。他便蹲下查看,双指抵在他的颈动脉上,仔细探知,确定他不是在作假。此时他正背对着苍,无数幻萤绕着小船飞舞,时而有一只被雨水打落,掉在湖面上,随水逐流而去。“你为什么……”相野还在硬撑,睁开眼,沙哑着嗓音问:“不干脆杀了我……”“其实我不喜欢杀人。”楚怜道。“呵……”“我知道你不相信,但这是事实。”此时的楚怜恰好背对着苍,看起来毫无防备。苍却没有动手,直到相野彻底中毒昏迷,他还好端端地站着,双手揣袖,作壁上观。楚怜站起身,回头微笑道:“我以为你会对我出手呢。”苍也笑了起来,只不过喉咙里像掺了砂砾,粗糙难听,“那宗眠确实想收买我,对你下手,不过——你也知道我从来不讲信用。”楚怜:“那你还敢来我身边,就不怕我杀了你?”苍:“我看起来怕死吗?”楚怜:“不。”语毕,楚怜也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个话题。苍不过是一把杀人的刀而已,他怎么想,楚怜并不在意。他的目光随即又转向了岸边,厮杀还在继续,方斗的身影时而在藤蔓的缝隙中闪现,两人的视线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