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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乡就是正中央。那人又问:“在你们这些外乡人的眼里,鹿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邢昼直白地回答他:“罪人的流浪之地。”“错了,错了,不是这样的。”那人双目空茫,“白鹿之野,怎么会是流放地,它是仙人的乐园才对……是祂们给自己造的最后一片乐园,是世界崩塌后的最后一块碎片……”鹿野并非没有信仰,恰恰相反,最早的白鹿之野,就是一片纯正的信仰之地。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不是现在这个模样。头顶有三十六重天,各种神异的力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直至那三十六重天开始崩塌。时代永远在更迭,当人类愈发强大时,那些神异的力量便自然被历史的洪流拍碎。即便是所谓的神仙也无法挽回。于是祂们逃了。取最后一重天的碎片,打造了鹿野平原,最后带着一部分虔诚信徒,遁世而去。刚开始,鹿野是仙境。再后来,鹿野是地狱。所有的一切都失控了。祂们总有一天会消亡,而为了信仰而生的人们,却丢失了自己的生活。他们就像被关在一个封闭的坛子里,刚开始,每个人跪拜的姿势都很虔诚,就像被绳子吊着、被无形的大手压着,而等到这种压制他们的力量消失,他们就变成了——坛子里的蛊。一代又一代,失去控制的鹿野环境越来越恶劣。文明崩塌了又重建,曾经从外面带进来的知识,也一度被摧毁。人们从最初的崇拜,转为憎恨,亲手抹掉了关于神的历史,只在祭司中秘密流传。久而久之,知道的人越来越少了,鹿野彻底成了一片罪恶之地。邢昼有片刻的失语,随即追问:“那日轮呢?”那人:“或许祂们也后悔过吧,所以建了这道门,想打开两界的通道,可最后的结果你也看到了……有些事做了就无法挽回……”空茫的目光再次聚焦,他看向邢昼,道:“太晚了,完全开启的日轮,就是个毁灭的讯号。鹿野本来就不该存在,它注定要崩塌,那报仇也就无意义了……”第100章炸岛赭红大门,那是太阳的颜色。完全成型的日轮,如果从天空中俯瞰,略加想象,大约便是“天狗食日”的场景。太阳被遮挡住了,只剩下外面的一个红圈。神仙从人世间逃跑,创建白鹿之野。最终又因为鹿野的失控,想要重新开辟两界的通道——或许这是祂们最后的良心发现。可日轮是个失败品。自愿过门者,rou身尽毁;而成型的日轮更是会吞噬掉鹿野的所有人,不顾他们的意愿将他们强行送离。那可不就是天狗食日,所有人都被那张巨口吞灭了。从此之后,灵魂飘荡无所依,如同孤魂野鬼,只有夺舍才能再度成人。可夺舍,那不就是在杀人?神无奈之下,只留了一道门在那儿。那代表着希望,也是绝望,祂们只是把选择权重新送回了人类自己手上。祭司们代代保守着这个秘密,不停地跪拜,祈求奇迹的发生。许多年过去,秘密变得语焉不详,一度断了传承。后来的人便又不停追索,直至找到开启日轮的办法。可那又怎么样呢?没有人有那个勇气开启毁灭的篇章,秘密终归是秘密,它再度被掩埋,进入下一个遗忘到追索的过程。到了这一代,秘密便传到了拓真手里,这就是他将弥望乡选在这里的原因。但这个秘密太沉重了,不是个人可以承担的,于是他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有告诉,而是让她离开了鹿野。“拓真也想要找到另外的离开鹿野的办法,可是他失败了。我成为了弥望乡的下一个主人,也接过了这个秘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怜又重新出现在我面前。他是唯一一个离开了鹿野还能回来的人,他说他有办法拯救鹿野,我只能信他……可是他骗了我,他从我这里套走了日轮的秘密,杀光了弥望乡的所有人……哈哈……”邢昼蹙眉,“杀人,是开启日轮的方法吗?”那人:“是献祭。”果然。放火杀人,自己待在一旁看,也比较符合楚怜的行为艺术。不过对于这人的话,邢昼并不全信。这个“不全信”并非指他在说谎,而是认知问题。“楚怜说的不全是假话。这里一定存在别的路可以通往外界,否则,当初那个女人是怎么进来的。”邢昼道。他和楚怜进来的办法都是用骨头钥匙进行卜卦,观察火烧后出现的纹路,以此来确定前进的方向。最终,他们会找到那扇门,从门里进来。不过从外面进入鹿野,就不需要剥离rou身了。可那个女人显然不是用这样的方法进入鹿野的,因为她手里没有骨头。“可他还是……”那人说着,又顿住。他想说既然楚怜知道一定有第二条路,为什么还要开启日轮?可转念一想,他为什么不呢。他从小有那样的经历,被抛弃、被驱赶,一定恨着鹿野,恨着他们所有人。整个鹿野,又有多少是良善之辈,会做到真正的以德报怨?“一定要赶在日轮完全开启之前,找到第二条路。”邢昼说着,从地上站起来。此时恰逢日出,一轮红日缓缓从天边升起,照亮了焦黑废墟。“你为什么要帮我们?”那人不解。“我不是在帮你们,我只是在保护我想保护的人。”邢昼回头看他,眉眼在晨光中稍显冷肃,“出生在鹿野不是罪,但夺舍杀人是罪。你们顶着罪人后代的名头生活在这里,挣扎求生,可是那些被夺舍的人,又有什么错。”邢昼跟鹿野有杀父之仇,又目睹了那么多因为鹿野而生的惨剧,让他再对鹿野产生什么共情,很难。他也曾有过很多黑暗的念头,每一次跟相野耳提面命,其实也是在提醒自己——你拿起武器,不是为了杀人,是救人。那人看着邢昼,说:“也许你说的没错。可是现在在这鹿野,留下来的都不是想要穿过那道门,去夺舍的人……”邢昼:“所以你身为弥望乡最后的主人,不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吗?”这一问,倒是把他问住了。沉默良久,他忽然咳嗽起来,咳嗽完,又捂着心口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幽幽说:“我们鹿野,很少有这种无私奉献的……傻子……”邢昼:“你听说过沅吗?”那人:“没。”邢昼三言两语概括了他的故事,那人听了,只说了三个字:“好惨啊……”不过鹿野时不时会出些异类,这是概率问题。拓真在最后不也好像被感化了吗,穷尽所有建造了一个弥望乡,整得跟最后的庇护所一样,甚至还想要找到第二条路。反正都要死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