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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骄横,反而有几分不加矫饰的天真气。“怪不得。”命宫婢领两人去了远处席上,太后喃喃了一句。“母亲也看见了。”皇后这些日子气闷得很,忍不住抱怨,“她被元脩纳入后宫没多久,建康就沦陷了,还没到洛阳,已经惹得街头巷尾众说纷纭……”太后自然要替儿子辩解一句,“看她面相,不是有心机的。”视线扫过,见众人有意无意,暧昧不明的目光都在华浓夫人身上打转。她本人也不知是迟钝,还是脸皮太厚,面上挂着嫣然的笑容,旁若无人地欣赏着御苑里的梅姿雪影。她这幅样子,倒让太后想起一个人。“闾氏怎么没有来?”皇后道:“她性子向来不合群,又说听不懂汉话,不肯来。”太后不悦道:“进宫快三年了,还听不懂汉话……她当还是在柔然呢?听说她总教阿奴说柔然话?”皇后微笑不语。太后不禁横了皇后一眼。皇后膝下无子,连太后也要替她着急,偏皇后稳如泰山。没再搭理皇后,太后仔细往席间看了几眼,不禁点头道:“江南的女儿,生得是格外灵秀。”愗华被众人目光看得如坐针毡,总算等到太后和旁人说起话来,她如获大赦,捧起耳杯抿了一口,却皱眉道:“辣。”她自来了洛阳,便怨声载道,酒不好喝,饭不好吃,总之,还是建康样样好。“我倒觉得洛阳好,”阿松也是提心吊胆,不见有人提议要作诗,她才暗暗松口气,“这里赏花不用作诗。”愗华惊讶,檀家也有不通文墨的人,“你不会作诗?”“不会呀。”阿松理直气壮。她赏了半晌的梅景,有些枯燥了,百无聊赖地瞧着水晶帘外被风卷起的梅瓣。“陛下驾到。”悠长的声音骤起,玉碎般的杂音中皇帝走了进来,宽阔的袍袖扬起一阵飞雪。众人忙垂首起身相迎。“都是女人,你闯进来干什么?”太后薄责皇帝,见他将貂裘解开交给内侍,只得命人替他看座。皇帝笑道:“有喜讯,特地说给母亲和皇后听——前些日子下诏封了元竑做江南国主,南豫州等各地作乱的刺史们也都相继递上了降表。”建康虽然降了,但荆湘一带南朝残留的水师始终是皇帝心腹大患,如今兵不血刃,暂且安定了江南,皇帝大大松了口气,“总算能清静一两年。否则一时半会,朝廷实在是无力再南征了。”“果真是天大的喜讯。”太后笑道,她声音不高,也就帝后等人听得清楚,“那豫州打算派谁去做刺史呢?”“仍旧是檀涓吧。”豫州监守建康,事关重大,皇帝沉吟着,“这是我原本就许给他的。”朝政太后也不十分懂,只是随口一问,闻言有些疑惑道:“前一阵封的那位武安公,是檀涓的亲兄长?”“是。”皇帝心不在焉捧起茶,目光在座上盘旋。早有心腹的内侍替他打探过了,悄悄曳一曳皇帝的袖子,往阿松的方向一指。满座女人都是低眉顺目,唯有阿松毫无畏惧地扬着脸,和皇帝目光相触,她乌睫扇了一扇,眼波微微一动,而后慢慢垂下头来。“皇帝下诏请道一师父进京吧。”太后道。见皇帝没什么反应,心知肚明的皇后极难察觉地皱了眉,高声道:“陛下。”皇帝魂早飞了。被皇后这声不冷不热的呼唤惊醒,他有些茫然地回过头来,“什么?”他依稀听见道一这个名字,“这是什么人?”座上有人碰倒了瓷瓶,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宫婢忙上去收拾。皇帝借这个机会,贪婪的视线又在阿松脸上扫了几个来回,才正色问太后:“什么人还要特地下诏请他进京?”太后道:“是建康天宝寺的一名僧人,听说他自幼便聪明灵透,精通佛理,这两年在洛阳声名赫赫,我也想亲耳听一听他讲的经。”见皇帝仍旧茫然,皇后提醒他道:“这位道一师父,就是武安公膝下独子。”“原来如此。”皇帝对僧人却向来有些反感,“既然是出尘的人了,恐怕只愿闲居山寺,潜心修佛,又何必要强迫他来洛阳这种喧嚣俗世?”太后道:“佛法是劝人向善,教化百姓,于江山社稷有益无害,皇帝干什么一提起僧人们就像洪水猛兽似的?”争辩起这个,就没完了,皇帝不想惹太后不快,遂点了头道:“母亲要听他讲经,召他进京就是了。”提起道一,座上的命妇们都竖起了耳朵,有位太妃凑太后的趣,掩着嘴笑道:“道一师父在京城声名赫赫,其实还有个缘故——听说他出家之前,是建康首屈一指的美男子,时人常谓‘卫玠再世‘。”“阿弥陀佛,”太后笑道,“怎么好这样轻辱出家人。”出家人弄权狎妓的难道又少了?皇帝不屑一顾,心知这话说出来又要遭太后白眼,他索然无味地起了身,冲内侍使个眼色,便离席而去。皇帝一走,众人议论起道一来,更加畅所欲言了。太后又笑又叹,“果真有这样的家世门第,这样的相貌人品,出家为僧是可惜了。”众人嗡嗡说话声直在耳畔萦绕,话题总是围绕着檀道一。阿松听得心浮气躁,被愗华在案下捻了捻手,示意她去看旁边一席。刚才碰倒瓷瓶的女子已经恢复了镇定,在众人的絮语中一径沉默,娟丽秀雅的面容略带轻愁。“是谢娘子。”愗华只当阿松没认出来,在她耳边轻声道。谢羡随元脩一同被押赴洛阳,连谢氏也被迫举家搬迁了来。相比愗华得遇故人的雀跃,阿松对这宴席再提不起半点兴致,她放下筷子,东张西望地站起来。“夫人要更衣吗?”有宫婢眼尖,先凑了过来,悄悄牵起阿松的衣袖,“奴领夫人去。”阿松不动声色地审视了宫婢几眼,微微颔首,跟着她离开宴席,来到侧殿。这里大概是太后休憩的地方,有围屏矮榻,铜镜妆匣,宫婢道:“夫人先坐一坐。”退出去后,室内顿时鸦雀无声。阿松喝了酒,脸上微微发烫,她慢慢掖着领口,忽觉鼻端有点清淡辽远的檀香味道。案上是太后常看的佛经。设有求道,无有情|欲,当自慎护,所行安隐,将御佛道,救亿众生——这是她在玄圃亲眼看见道一抄写的。矮榻对面是一人高的佛龛,帷幕低垂,檀香就是从那里来的。阿松轻轻走过去,手指掀开帷幕,里头供的是一尊褒衣薄带,细眼长眉的清秀佛像,被洁白的烟气缭绕着。有人自背后拥著她,在她耳畔轻笑道:“窥视太后起居,你胆子这么大?”阿松猝然放下帷幕,转身退后一步,见来人正是提早离开的皇帝。他裘衣不知道扔哪里去了,身上是一袭窄袖襕袍。北朝的人穿着类胡风,更显得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