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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楼在内,十几个铺面被抢掠、烧毁。他损失很大,非常的大。郭子胜举家南迁,写信催促他也赶紧动身上路,迟一日,怕是愈加危险。可赵晋走不得。他得守在这里,守在妻儿身边。福喜见他落印,点了火漆,忙上前把信接过来,问道:“爷,浙州的铺子,您瞧怎么处置?”赵晋道:“尚未烧毁的,点算一下库房和账目,计算清楚损失,剩余的封存好。若是遇到乱党,不必跟他们硬碰硬,他们要抢就给他们抢,先保住人。”“老宅那边,想走的都散出去。你亲自去一趟北山矿场,带上人,取五百斤火石,留在清溪宅院地下库房备用。”福喜一怔:“爷的意思是?”烛火映着赵晋的侧脸,把他的影子投印在墙上。他缓声道:“必要时,少不得用些非常手段。”他抬起脸,又补充了一句,“不要透给太太知道。”福喜点头称是,接过赵晋适才封好的信去了。他知道爷是为什么没有南迁。留在清溪,那些义军迟早要攻进来,爷命备上火石,是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睿王来了一趟浙州,为了保住晋阳那一支人马,不得已暴露了康家堡的关系,康家堡众人被睿王招安,随之入京,爷留在浙州附近的势力大不如前。京城局势更乱,几个王爷争斗不休,朝臣各自站队,为了自己那点利益,哪里顾得上臣民死活。当地官府如今自身难保,严大人连夜带同亲眷卷铺盖跑路,留下一个烂摊子,百姓苦不堪言。爷也是无法,只得做最坏的打算。福喜叹了声,不敢多说什么,劝是无用,总不能让爷丢下家眷独自一人南行?也许,这就是命吧。赵晋一晚派了三封信出去,无论他在书房里如何愁眉不展,回到内院去时,他总是一脸轻松平静。帐中,两人相偎而眠。其实柔儿没睡着,她知道赵晋也没有睡。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她偎在他怀中,望着帐顶垂下的穗子。时局动荡,民不聊生。她本是活不下去不得已出卖自身的贫女。遇着她,他们一家才活了下去。那时不敢想,自己会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更不敢想,会做他的妻子,和他养育着这么可爱的女儿。如今肚子里还怀上了第二个。他不顾生死安危,留下来陪着她一同等待着天明。他护着她的家人,护着她,即便明天就死去,她这辈子,也是无憾的了。爱过人,尝过酸甜苦辣的滋味,还奢求什么呢?若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安安,和她肚子里没出世的孩子。让他们跟着她一块儿冒险,也不知能不能避过这次劫难。赵晋说,宅子花园下有条密道,必要时可以躲在里面。也可以叫人带着孩子们先走,算是一条后路。她希望明天迟些到来,也希望他们用不上那条密道。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孩子和他祷祝。希望他们平安无事,让她用什么代价去换都行。赵晋在想清溪的城防,在想浙州老宅能不能守住,以及京城的局势和他埋下的那几条暗线,他脑海中的布局很多,要cao心的事不少。在夹缝中求存,安稳活到今天,不留后路是不可能的。有很多事他没对柔儿讲,她只是个很简单的小女人,那些事她无法理解,也不会懂,说出来,只会让她更不安心,外面的事,他一个人来扛就好。夜色中,一行人乘车穿过荒原。妇孺们都睡了,行了几日车,实在很辛苦。男人们轮流赶车、守夜。林顺倒了一杯热茶,来到车前递给赶车的陈兴。陈兴接过饮了,车内,孔哲也钻出来,问道:“陈大哥,林大哥,咱们还得多久能到苏州?”陈兴道:“约莫还得三天。令堂今儿觉着怎么样?车马颠簸,最担心老人家熬不住。”孔哲苦笑道:“好在带了不少安神茶,我娘饮了,格外渴睡,倒也没那么难受。说起来真过意不去,我们家情况比较复杂,给您们添麻烦了。”不仅有他娘这个负累,还加上方姑娘的父亲,两个病人上路,大家免不得加倍辛苦。林顺拍拍他肩膀,无言安慰。陈兴笑道:“说什么客气话?你跟顺子是一家人,跟我也不是外人,咱们自己人,甭说这个。回头到了苏州,咱几个把宅子都置在一块儿……”说着,忽然沉默下来。孔哲幽幽地道:“咱们不回清溪了吗?陈jiejie和陈姐夫在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陈兴是最担心陈柔夫妇的人,可他还有一家老小要看顾,靠着赵晋的势力平安从清溪走出来,却把meimei和外甥留在了城里。他心里难受,也自责得很。林顺拍拍他的肩,低声道:“等把家小安顿好,咱俩,回去?”陈兴诧异地望着他,这正是他的打算,却叫林顺先说了出来。林顺马上就要跟孔绣娘成婚了,他可以为meimei回头,林顺却没有这个义务。他摇头道:“你别跟着添乱了,孔绣娘跟家里人都离不开你,你走了,我怎么安心?”“那你走了,他们怎么安心,我怎么安心?”“你别管了,清溪那个是我meimei,跟你没关系,你去能干什么?白白惹赵爷不快,别跟着添乱了!”林顺不言语了。他却是没立场,还徒然令人误会。可是他们靠着阿柔逃出来了,单单把阿柔一个人丢在清溪,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安心。第113章赶了几天路,目的地总算到了。赵晋提早安排人在城门前等候陈兴一行。用了大半日,在城中安顿好,这边局势平稳,百姓生活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午后,陈兴带着林氏去街上逛了逛,采买一些生活所需的用品。江南水乡,是和北方完全不一样的两种风情。空气是潮湿温热的,二月末,河畔已是碧树葱茏。陈兴在街头的首饰铺瞧好了一支鎏银发簪,趁林氏不备买好藏在袖子里,等晚上用过饭回到房里才取出来递过去。“三月二十你生辰,提前送个礼。”林氏大为意外,距离自己生辰还有一个来月呢,现在兵荒马乱的时候,他们是为避祸来的,生意做不成,往后生活都成问题,不省着点花用怎么行?“夫君,你花这么多钱买这劳什子作甚?如今局势艰难,该俭省些,留待给壮娃儿开蒙念书用也好啊,我不要,明儿你拿去退了,把钱拿回来去。”陈兴温笑道:“这怎么好退?况且,给你买个簪子戴的钱还是有的,在哪儿俭省也不能短了你的。戴上我看看?”林氏不赞成,心疼钱,可收到这样精巧的礼物,她心里亦是甜丝丝的,哪个女人不爱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