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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也随他而去。她素来身子硬朗,只是不想留在这世间了。”“颜大人,如果是你,此仇你报不报?”方渡寒面对灵堂而站,身姿挺拔,神色决绝。颜澈文沉默半晌,迟迟开口,“所以侯爷这些年来为报此仇蓄兵储力……也许正应了有心人的意。你可知朝廷若真忌惮方家,大可用欲加之罪直接灭方家九族?为何以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因为他李家以仁义治国。灭了方家必然引起民愤,动摇其根基。而新皇即位前除掉我爹,方家军难有主心骨,短时间内无法起兵,再推说是意外,无人在意。”方渡寒振振有词。颜澈文一时无言反对。方渡寒看向颜澈文,冷冷道:“还有,我不仅是为了报仇,我只是觉得坐拥这天下,他李家不配。”第5章大道无情一场春雨淅淅沥沥,凉州城郊官道两旁的枯树终于泛出绿意,两匹骏马疾行在路中央,马蹄踏于湿润松软的沙土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师哥!”雨中隐约传来娇俏的女子声气,“等等我!”邱子鹤皱了皱眉,拉紧缰绳停在路口,后面的小姑娘气喘吁吁地跟上来,斗笠下一张清丽的面庞满是忿气:“师哥,你就不能慢些吗,这几天我都要累死了!”“你自己非要跟来,现在又抱怨起来了?”邱子鹤拿她没办法,孔黛瑶是自己最小的师妹,打小就爱缠着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黏人精。这次她偷跑下山随自己深入西北,赶也赶不回去。听到师兄责备,她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低头噘起了嘴。“黛瑶,你下来。”邱子鹤翻身下马,从袖中掏出一些银两,“前二十里便是凉州,半月之内恐有战乱。你不能再跟着我了。这一路上风景也看够了,现在回去还不晚。”黛瑶还想撒娇耍赖,下马看到邱子鹤冷若冰霜的神色,被噤得住了口,乖乖接过了银子揣进兜里,眼圈红了起来,巴巴地抓着邱子鹤的袖口不放,“师哥,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啊……”“你跟着我只会裹乱,听话,回山去吧。莫让师父担心。”邱子鹤翻身上马,疾驰而去,衣袂飘飘,虽未穿道袍,却掩不住仙风道骨的气质,黛瑶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心都空了大半。师父说,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师兄不愧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他真的做到了。可是,若无偏爱和私情,这辈子是不是太乏味了些?不远处的荒山上,镶着几排简陋的窑洞,方铭进去的时候,屋内一股浓重的酒气,精瘦的老人顶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在棋盘上落下了一枚黑子,方铭每次和方渡寒过来,他都在酒盏旁纹枰论道,手执黑白两子,与自己对弈,看起来自得其乐。“先生,您又喝酒了?找我何事?”这次秦邦派道童私招了方铭过来,方铭心下疑惑。秦邦闻声抬眸看了方铭一眼,挥手让他坐下,目光又回到棋盘上:“铭儿,你哥准备得都差不离了?”“依我看是差不多了,直取京城虽然冒险,不过仍有大半胜算。”“不能再等下去了,现在情况有变。”秦邦把棋子一摔,“你回去催他,叫他本月内立刻起兵!”“这是为何?”方铭讶异。“卦象有异,吐蕃也许会犯大周边境,太平的日子可不多了,你哥此刻不反这辈子他都别想报仇!”方铭只当他酒后胡言,笑道:“先生,您又在危言耸听了?天下都盼着太平,我看您是盼着天下都打起来乱成一锅粥。”“哼。我这次可没胡说。”秦邦摇了摇竹筒里的龟骨。“就您这算卦的水平,十次能有八次准的就不错了,我哥出生之前,您可算的他是个女孩儿,结果呢,生下来不仅是个男的,还野得很。”方铭觉得不靠谱。“可老侯爷出事那次,我没算错。可惜他没有听我的劝,还是赴了宴。”秦邦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怅然,他何尝不知道,即使世人能提前预知天命,也无法改变历史的走向和进程,甚至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可他这些年效力方家、蛰伏荒山,忍受着无边的孤寂……他还是想搏一搏。方铭闻言脸色也凝重起来,转念一想,又觉得疑惑:“若真是吐蕃进犯,您的意思是,让表哥弃了凉州直取京城?”“不仁不义。是不是?可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再跟吐蕃大战一场,你方家近年来的蓄力就毁于一旦!只能重演多年前李家坐收渔利的历史!”“难道就看着西北各州失守?”方铭抿紧了嘴,“这,这事您干嘛私下地跟我讲,事关重大,为何不直接跟我表哥说啊?”秦邦咽了咽口中的酒,心里暗骂:老子倒是想劝,他听吗?秦邦二十年前与师弟萧竹怄气,一气之下来到了凉州,并受了方钧远的知遇之恩,做了方府的谋士,眼看着两个孩子长大,深知他们的脾气秉性。方渡寒看似乖张狠戾,骨子里却还存了几分他爹的仁义,且深有主见,认定的事容易一意孤行。让秦邦最觉得难能可贵的是,十几岁的孩子,若见惯尸山血海,往往会被血腥淹得麻木残酷,但方渡寒没有,他反而更懂得生命的可贵,从他带兵的方式就可以看出来。而方铭论武功论治兵虽不及方渡寒,却是个能分得清利害的,听得进劝,做事也周全细心,因此秦邦想借此机会让方铭推方渡寒一把,也给自己最后一次打败萧竹的机会。“如果吐蕃再犯,忆南一定会守凉州,攘外敌。他做不来趁人之危临阵脱逃的事。可这一仗之后,他若想再起东山恐怕很难。那姓李的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事关你方家生死存亡,你自己考虑吧。”秦邦督了方铭一眼,“还有,西北各州还有朝廷兵力,即使京城告急也来不及调兵,只能先护得一方,一时半会不会失守。怎么催他,我倒是有个办法……”第6章谷雨设宴连绵了一天的细雨日暮时分终于停歇,一向肃穆安静的侯府内笙歌阵阵,正堂内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方渡寒的生辰正值谷雨,每逢此时府内均会设宴,方渡寒对生不生辰不甚在意,也就是多了个和兄弟们酩酊大醉的机会,今日方铭不知去做什么了,不在府中。而除去王胤、周振邦等几个营里的大小将领,颜澈文和崔平也在,那几个将领知道颜澈文是朝廷里的人,周身又一股矜严气度,一开始未敢造次,直到酒至中旬,玉液琼浆上了头,加上颜澈文也未多言语,他们渐渐放开了耍,喧哗声愈来愈大,倒衬得方渡寒和颜澈文所坐的上座安静许多。颜澈文酒量尚可,饮了六七盏酺醄酿,也并无醉意,只是脸上微微酡红,倒给平日里白皙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