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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着声音答:“师尊在生气。”“你当我是你?”傅清道,“你能这样记着也行。痛吗?”莫子阑没应声,只摇了摇头。于是更急更猛的一鞭落下。用了灵力,伤口在冷热之间胶着,激得莫子阑一阵颤抖。傅清仍是问他:“痛吗?”莫子阑平复了一会儿呼吸,还是道:“不。”“说实话。”“没有之前灵力入体时痛。”他说的是魔的根骨没有被封印,与灵力在体内此消彼长时那磨人的痛苦。傅清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再次扬起了手。这一鞭,落下时,像极了砭骨朔风,仿佛连天地都为之变色。快的看不清来去,注意到时已经直直从莫子阑体内穿了过去。鞭子落下时连声音都没来得及传出,莫子阑却痛得打起了寒噤。豆大的汗滴从他苍白的脸上沁出,他紧咬着牙关,试着动了动身体。而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傅清看了看他,仍是问:“痛不痛?”魂灵受了鞭笞,若说不痛,是不可能的。莫子阑只能点头。他无意间扬起了头,恰好对上了傅清眼底那一抹怜惜。两人对视的那一瞬间,傅清猛然转开了头,将眼底那抹柔软掩藏。声音苍白得没有感情:“痛就记着,为师是因为什么打的你。”“我不该折磨那几个魔修。”莫子阑低声道。傅清应了声,却轻的恍如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莫子阑几乎觉得,对于打他,傅清比他更不乐意。他好像在不知不觉中,逼得师尊出此下策了。可若是就这样轻轻揭过,他很快就会再次逼到师尊。他不想那样,于是只能继续做个不知抬举的坏徒弟。傅清道:“起来吧。”莫子阑却还跪在原地,垂着头道:“师尊打得不够狠,我不会改的。”“你说什么?”傅清略讶异道。片刻的愣怔后,他蹲下身,平视着莫子阑:“把你想的都说出来。”“他们害死了很多修士。那些修士死前经历的,不比他们如今经历的轻。我如此待他们,连天道得知了也不会计较。更何况,”莫子阑压低了声音,赌气般说出了下一句话,“他们还想……亵渎师尊。”他的仙人,他小心翼翼捧在心上的人,就那么被人轻视了,在人前亵渎。他怎么可能甘心。若非师尊发现了,他定要让那几人付出足够的代价后才放他们去死。莫子阑真诚地问:“以牙还牙,不好吗?”背后的伤又开始发痛,莫子阑浑身颤抖着望向傅清:“如果师尊觉得我无可救药,就把我打死吧。事关师尊,我不会改的。”傅清的眼睛里,一丝动摇也没有。莫子阑于是垂眸,等待着下一鞭的到来。可最终傅清只是伸手将他的下巴抬起,迫使他看向自己,淡淡道:“若是那样,你我早该死。”莫子阑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傅清。“复仇与泄愤本是两件事。如你所说,那些人连蛆虫也不如……又何必要和蛆虫置气?”傅清微微敛眉,意外地平息下了心情,朝莫子阑解释,“这世上除了他们,还有霁月光风,有山川虫鸣,有你我……你要睁眼看。”傅清若有所思:“莫子阑,就算你觉得我是胡说八道,非要坚持你那以牙还牙……寒川境里那朵双生花,还能撑多久呢?”少年眉睫轻颤,似在挣扎。傅清将他拥入怀中,微凉的灵力灌入体内,为他治疗经脉与神魂。傅清方才下手时,特意挑了最痛,却不会造成多大伤害的地方。如今治疗起来,也控制着没让莫子阑吃多少苦。可少年的身子还是抖个不停。傅清几乎疑心,这小孩是在自己怀里抽泣了。他难得cao了点老父亲的心,关注了一下莫子阑的心情:“世上像你这样,能被师尊抱在怀里治疗的弟子可不多,好好记住了。”莫子阑没应声,正当傅清以为他不打算理自己时,却听耳边传来一句沙哑的声音:“弟子……谨记在心。”“你若有闲心,不如先把为师之前的话记住了。”傅清朝他肩上敲了两下,“治完了,起来。”莫子阑贪恋了一下他身上的温度,稍微在傅清身上蹭了蹭才起身。他的动作幅度很小,傅清只以为他是想起来时抖了一下。见少年脸上一点泪痕都没有,不由笑自己cao心得太多,莫子阑也不像是那种一点小事就哭哭啼啼的孩子。虽说伤不大,但还是需要静养一些时候的。傅清于是将莫子阑带回了自己在阴阙域的住处。阴阙域傅氏曾经是个钟鸣鼎食的大族,又偏好奇巧建筑,连绵不绝的建筑,纵使被魔物摧毁了大半,也总还有剩的。傅清便挑了处较清净的行宫,随意修缮了一下便做了临时的住处。满山竹林潇潇,门前溪水淙淙,风烟竹坞,倒是有些仙居雅士的风范。莫子阑挨了那几鞭,终究伤了元气,在回来的路上,无声无息地倒下了。这小孩看着对他百依百顺,其实脾气也不小。傅清只是轻微地愣了片刻,便赶在他倒下之前将人扶住,带回了竹屋。莫子阑睡的时候很安静,脸色苍白着,半张脸往傅清怀中压下,是极其信任的姿态。分明知道自己那么不信任他,却还是肯毫无防备地将自己交出来。傅清犹豫了一下,纤长的手指轻轻拨起莫子阑脸边垂下的玄发。莫子阑之前的质问,还在脑海中回荡不去。——你为什么不信我呢?傅清知道,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将信任交给什么人的。可他像一块空心的冰雪,只要有人足够温暖,将外层的冰冷融化了,他便能对那人显露出自己柔软的内里。可是对莫子阑……傅清忽然有些头痛,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他知道自己其实很喜欢莫子阑。那种身处黑暗里,还不断朝着阳光窥探的眼神,总让他想起曾经的自己。莫子阑坚韧,充满活力,真诚,是傅清最喜欢的模样。“我如何能信你呢?”看着少年在梦中因不安而轻轻颤动的眉睫,傅清无意识地喃喃道。可是莫子阑有多自以为是,多不撞南墙不回头,他也知道。他比莫子阑自己都要了解他这偏执的一面。这小孩把他护的那么紧,连一眼都不舍得让别人看一般。却不知道,曾经有那么个时刻,伤他重视的师尊最深的人,就是他自己。傅清又轻轻揉了揉额角,自嘲般叹了口气。算了。总是拿前世来衡量今生,像他这样自己烦扰自己,还带累了旁人的,才是最大的蠢货。见莫子阑睡得不踏实,傅清又给他支了个安神的小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