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长安城内四月中,风光不与旧时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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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请过目。” “这什么?” “这是今年各地岁贡的礼单,”祁平章稍稍抬头,“陛下?” 姬应道闭着眼睛抚摸前额,毫无耐心地摆了摆手:“放着吧。你前些日子说,西北边防又怎么了?” “玉门关已经连续三日来报,塔克族等二十余部的军队在玉门关外集结,我朝军队与之对峙许久,情况危急。” “对峙许久,意思是还没开战?” “回陛下,虽然还没有对方进攻的消息,但——” “你别说了,”姬应道一阵头痛,斜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声,“传旨,宣靖梁王姬别情觐见。” 祁进正在批改太学生新作的文章,姬别情一大早送来一堆餐点,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接,现在人人都知道姬别情与他交情匪浅,他被问得心烦,索性以批改文章的名义把自己关在这儿。 “祁大人,”吴坤在外面敲门,“靖梁王殿下来了。” 祁进的笔在纸上留下一个墨点:“找我?” “这国子监要是没有第二个祁进,那就是找你的。” “你就说我——” “祁大人,”姬别情的声音跟着传来,“干嘛闭门不见客呢,本王和祁大人有要事相商。” 吴坤一愣:“王爷之前不是这么说——” 姬别情火速捂住了吴坤的嘴,又转向门口叫了一声:“祁大人方便吗?” 这下不方便也不行了,祁进险些捏断笔杆,都是那天自己鬼迷心窍收了这么一个“学生”,现在想躲清净也没地方躲,姬别情三天两头来找他聊些有的没的,今日问书房里挂这幅字合不合适,明日问这首诗作得整不整齐,他连每日上报的簿子都空了三页。推开门的时候吴坤已经不知溜到哪里去了,祁进正面对上姬别情真诚无害的笑脸,一时忘了礼数。 “祁大人,早膳用得如何?” “王爷送得太多了,没吃完,”祁进实话实说,“今日王爷有什么事?” “师生一场,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啊。” 眼看祁进的脸色僵住,姬别情摸摸鼻尖,补上一句:“也不能说是没事,这里不适合谈话,祁大人可方便到府上一叙?” 祁进的脸色仍然不是很好看:“那我岂不是擅离职守,如何与张主簿交代,王爷若不是很急,不如等未时五刻之后再叙。” 姬别情严肃道:“很急。” “……” “叶未晓,备车。” 祁进有一种被挟持的错觉,但马车已经停在门外,由不得他不去,何况姬别情太过热情,他若显得太冷淡,实在于理不合。 “看茶,”姬别情吩咐完才觉得不合适,又转头问祁进,“祁大人喜欢什么茶?” “我没有偏好,王爷喜欢就好。” “不是说了无人的时候就叫姬兄,这么客气做什么。” 祁进一时无语,靖梁王府这百十号仆从侍卫难道都不是人么。 茶是清前龙井,不想也知道又是从宫里拿来的贡品,杯子是青色的钧瓷,光润如玉,祁进没忍住多摸了两下。姬别情见茶点上齐,才叫侍从都退下,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条。 “进哥儿,别见怪,事关重大,我不能让更多人知道,只能出此下策,”姬别情将纸条推到祁进面前,“今日皇兄召见我,就是为了谈这件事。” 祁进咬了一口莲子糕:“看来是军国要事。” “你可以看。” “对我来说这是越权,姬兄,我不是你的谋士。” “你若真觉得自己不该看,那些洋洋洒洒万余字的文章,又是写来做什么的,”姬别情指指自己的胸口,“进哥儿,对自己总要说真话吧。” 沉默片刻,祁进还是拿起纸条展开。 “边境告急已经不是一两日了,但对方只攻下我们一座城,接着就按兵不动,也不提任何要求,派去的使者都被遣回,距离我军粮草用尽也不过是一两个月的事,”姬别情亲自替祁进添茶,“你怎么看?” “王爷心里应该有答案了吧,只是陛下到现在还没有主动出兵的意思。” “可再不出兵,无异于任人宰割,何况朝中能用的将领并不多。” “陛下想和谈吗?” 姬别情反问道:“你觉得,朝廷还能用什么条件来和谈?” “王爷这话是不是言重了。” 姬别情不回答,端起放凉的茶水抿了一口。 祁进自知这问题问得心虚,姬别情读过他的奏折,他对当下时局了解程度如何,姬别情一清二楚,但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试探。做官几年,吴坤反反复复念叨的一句话就是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祁进先前不屑,可当他真的坐在姬别情面前的时候,又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姬别情姓姬,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是真正的皇亲国戚,而祁家远没有这样的资格。想到这儿祁进不禁觉得自己颇有几分好笑,便更不知道说什么。姬别情倒像毫无察觉似的,问他如果现在要上奏,他会写什么。 祁进想了想:“古人有言,见君之过失而不谏,是轻君之危亡也,但也说,言不可极,极之而衰。” “你想奏表讽谏。” “只怕是这奏表还没离开国子监,就又成了废稿。” 姬别情惊奇道:“祁大人这话说的,谁说要让国子监的人看见了。” 祁进微怔:“……姬兄该不会想亲自交上去吧。” “有进哥儿的文章在,皇兄应当能听得进去,若你怕其他人知道,我可以不说文章是谁写的。毕竟我这人一向心直口快,什么隐语不隐语的,我学不来。” 祁进真诚道:“不像。” “……咳。” “但我愿意一试,”祁进将纸条叠起来还给姬别情,“我可以在这里写吗?” 姬别情的书房摆好了笔墨纸砚,祁进提起笔来,才觉得哪儿不对,姬别情早有预谋似的,怎么连这方砚台都和他在国子监用的有几分相似。姬别情在一边替祁进磨墨,边磨边看,祁进更觉得不自在了,可刚才自己都放了话,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一句好,峻拔有力,有几分贾生风范。” “……” “这一处收笔,想来进哥儿练字下了不少功夫。” “……” “进哥儿是不是要换纸?” 祁进忍无可忍道:“王爷嘴干不干?” 姬别情当真喝了两口茶水,祁进觉得好气又好笑,索性当听不见,懒得管他。一篇文章删删改改,不知不觉已近黄昏,祁进抬头才发觉手臂发酸,姬别情又搬椅子叫他坐下歇着。 祁进揉揉肩膀,将誊写好的文章递给姬别情:“我……我写完了。” 姬别情爽快收下,便叫人封起来。祁进仍是犹豫:“姬兄不再看看?” “我看着你写完的,还要再看什么,”姬别情拍拍双手,“来人,多备一双碗筷,我要留祁大人用膳。” “我没……” “进哥儿同我客气什么。” 不由祁进辩解,姬别情拉着他的胳膊大踏步往外走,祁进心下无奈,只是拽了拽袖子上的褶皱,希望张主簿不要怪罪他今晚又没交簿子。晚饭过后姬别情还想请祁进留宿,祁进以母亲牵挂为由,好容易挣开了姬别情的手,后者又极力要安排轿子送祁进,声音太大,连过路人也多看了两眼。祁进在姬别情殷切的注视下上了轿子,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没法跟这位爷讲规矩。 直至轿子走远,叶未晓才跟上来小声问道:“王爷真要把这文章交上去,陛下也不一定听,何况若是他知道这是祁大人写的,祁家会如何,也未可知。” “你真当我那堂姐是吃素的,”姬别情背着手往回走,“阳城公主下嫁祁家,本就是皇兄的主意。” “那王爷此举是……做给……岳丞相看的?” 姬别情斜睨着他:“不傻嘛。” 姬应道生性多疑,哪怕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也不可能全然放心,让阳城公主姬兰英嫁给祁进的兄长,本是扶植祁家,但又担心一家独大,转而起用一向与祁家不大对付的岳寒衣。姬别情清楚得很,他之所以被急匆匆地召入长安,是因为姬应道又对岳寒衣生疑,他不想涉水,但又喜于见到鹬蚌相争,长安城太平太久了,没点波澜,日子便没意思。 他在灯下展开祁进的奏折,思忖片刻,仍是没有署名。不知怎的,字里行间映出祁进扶着袖子写字的身影来,神色凝重,仿佛要一笔一划地绘出他心中的江山社稷。姬别情阖上双眼靠在椅背上轻叹一声,手边是祁进用过的茶杯,姬别情却将杯子握在手里,一口一口喝空里面的冷茶水,连茶叶也一并嚼了。 “王爷,明日没有早朝,您打算何时进宫,属下先去准备。” “没有早朝?” “是,刚刚下来的旨意,陛下头疼得厉害,太医正在问诊。” “他又头疼什么,”姬别情的手指在空杯子的边缘滑动,“今天下午,宫里是不是有事?” “岳丞相和宁毅将军,下午一并进宫觐见了,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事。” “宁毅到了?” “是,”叶未晓顿了顿,“他没给王爷送拜帖。” “不用他送,他们今日是几时入宫的,我们明日便几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