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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那我去上班了。”她还是闭紧嘴巴,我出门后,她追出来,站在门口喊我,说:“叫小宝多回来吃吃饭,家里吃健康点。”我说:“知道了。”我转身往楼下走,下了两层台阶,转头看,她还站在门口,还看着我。我说:“您也去吃点东西吧,早点睡。”我说:“我回来会很晚了。”她轻声念着:“会回来的吧?”我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走。我感觉她的目光一直跟着我。好久,我才听到关门的声音。盒盒妈会跟着我一起去医院。我们坐公车去,我在车上看手机,她会提醒我:“一直玩游戏对眼睛不好的。”我说:“我在写日记。”盒盒妈说:“很少有人写日记了。”我说:“不写一写,记一记,我实在搞不清楚活着这回事。”盒盒妈看我,说:“你年纪还很轻,不要活得这么消极。”我笑笑,盒盒妈望向了别处。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车上的冷气不够凉快,车里反而有些闷,坐我们前排的人开了窗,风往后吹,盒盒妈耳边的碎发被吹乱了,她的鬓角已经斑白,脖子上的颈纹一圈套着一圈,我闻到她身上洗衣皂的清香,混着她怀里抱着的饭盒里飘散出来的食物的香味。她给冯芳芳做营养餐,又是炖汤,又是各色小炒。她和秀秀一样精通厨艺,焖炒煎炸什么都会。盒盒说过,他从来没吃过他妈做的饭,他觉得一定很难吃。医院给冯芳芳配的饭由我和盒盒妈分着吃,我先吃,盒盒妈喂冯芳芳吃她带的饭菜,一开始她很不熟练,总也喂不好,汤汤水水漏了冯芳芳满身,王阿姨看不过去,抢过来说:“怎么能这么喂呢?”王阿姨一手掰开冯芳芳的下巴,一手抓勺子,勺子塞进去,手往上一抬,冯芳芳闭紧了嘴巴,王阿姨再把冯芳芳抓起来,一拍她的背,一瞅我,满目得意。我笑着点头。王阿姨这套喂饭的功夫,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护工中的一绝。王阿姨被别床叫开后,盒盒妈问我:“你一个月给这个王阿姨多少钱?”我说:“之前不打算用了,但是有人帮忙付到了用到年底的钱。”盒盒妈坐在冯芳芳床头,忽然眼眶湿了,哽咽道:“芳芳姐过的不是人的日子。”我吞了口口水,她倒自来熟,见了没几次,话都没说上过就成“芳芳姐”了。不过我一下子就想通了,就冲她和好再来势不两立那股劲,誓要和范经理拼个你死我活的做派,她和冯芳芳实在相似,她们是同类,一旦相遇,迅速产生某种同病相怜的情愫也不是没有可能。盒盒妈会捏着冯芳芳的手感慨:“作孽啊。”我说:“生病了是这样的。”盒盒妈说:“人要活得体面。”为了照顾冯芳芳的体面,她会在王阿姨给冯芳芳擦身的时候试水温,勤快地换水,水温不能过高,不能过低,要和人的体温差不多,这样才刚好。每次去医院,她总揣着一支温度计。她会在王阿姨给冯芳芳喂饭的时候,扶住冯芳芳,让她靠着自己,王阿姨伸手去掰冯芳芳的下巴,她就叫一声,叫得隔壁床的人频频侧目。王阿姨被她弄得很尴尬,私下里找我谈话,问我:“你这个阿姨是怎么回事?”我说:“王阿姨,您别生气,不然您看这样,您就让她弄,回头她弄得不好,我正好有理由数落她,您再让她瞅瞅您的实力。”王阿姨鼻子里出气,抬高了下巴看我,我光是笑。盒盒妈真取代了王阿姨,成了冯芳芳的陪护了。她还在一幢写字楼找了个清洁卫生的工作,每每都是凌晨上班,我们两个的作息逐渐重合,统一。我们一块儿在晚上吃早饭,白天去医院,待个一个小时,再回来睡觉。有时候,我会听到房间里传来压抑的闷哼声,我起身去看,看到盒盒妈缩在盒盒的床上,身体在发抖。她始终不去做手术,我想,她是想活得体面。10月3号,小宝回来吃饭。还带了个人,肖灼。2号晚上他和我提了句,我问他,肖灼最近身体还好吧,看上去还健康吧?没病没灾的吧?小宝回了我很多问号。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肖灼真人,他比我想象中高,不说话的时候有点凶,眼睛下面一道疤,小宝说,就是因为这道疤,他打不了职业比赛了。他的视力不是很好。我介绍盒盒妈和他认识,说:“这是我们一个朋友的mama。”“这是小宝的朋友。”他们到时,盒盒妈还在做饭,忙里忙外的,就和肖灼点了点头。小宝拉着肖灼去看电视,我帮忙摆碗筷,端菜,布置酒水。我也忙里忙外的,忙碌的间隙,我和同样忙碌的盒盒妈搭话,我说:“小宝这个朋友认识很久了,是健身教练。“抽油烟机响声巨大,盒盒妈没接话。到了饭桌上,大家坐定了,吃饭了,小宝嘴甜,一个劲夸盒盒妈的手艺,她还是一个字都不说,只是吃饭。小宝和肖灼说:“蜀雪像我哥哥一样。”我和肖灼笑笑,盒盒妈冒出来一句:“你是小宝的男朋友?”小宝呛到了,肖灼的反应倒不大,眼神一闪,咽下嘴里的饭菜,说:“我们在一起有段时间了。”小宝咳得更厉害了,我在桌下踢他,他狠狠踩住我的脚。我点香烟,掩住嘴偷笑,小宝自己或许没意识到,他的耳朵,脖子,脸都红了。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盒盒妈又问:“你们爸妈知道你们的事吗?他们怎么说?你们将来什么打算?你们老了怎么办?谁给你们养老?房子呢?打算买房子吗?”我拿纸巾擦嘴,小宝干眨眼睛,还是肖灼说话了,他说:“我是孤儿。”肖灼又说:“我想赚很多钱,以后我们可以去住很好的养老院,或者找人照顾我们。”小宝吞了口唾沫,眼里闪闪亮,嘴角往上翘起来,笑着看着盒盒妈,不停给她夹菜,道:“阿姨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啊?您问,您问!您多问问!”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音,盒盒妈看我,问我:“你呢?你怎么不谈朋友?”我说:“他在吉隆坡。”她问:“外国人?”我摇头,说:“驻外工作,会回来的。”小宝说:“他那个男朋友,有和没有差不多!!一年见两次,就比牛郎织女多一次!”我说:“一年见两次才能保证每次见到的都是最好的。”小宝呜呼哀哉,说:“蜀雪,你该去信佛!信耶稣!信个随便什么谁都好,这些大人物别说一年见两次了,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次,永永远远都是最好的!”当晚,我发消息给阿槟。在干吗呢?我问他。他打字,我往上翻了翻,我们最近一次的微信聊天记录是五月份。阿槟打完了,消息发出来了。他回:在想你。我回:我也想你,晚安。我们互相发飞吻的表情,我点开朋友圈,看他喂过的野猫,看他吃过的美食,看他喝过的美酒,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