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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尴尬又不自然,实际上却自然到要死、甚至很舒服的状态下稳步前进着。柳小满觉得很神奇,他以为自己会在夏良说完那些不可理喻的话躲着他,像樊以扬叮嘱的那样拉开距离。但是根本没这个机会。之前是夏良不给他机会,刚躲了一下午,人直接一个电话到了家楼下。现在不管愿不愿意承认,都是他自己潜意识里不想跟夏良保持距离。跟夏良在一块儿真的舒服又自在。只要他不耍流氓。像是在跟冷空气打仗,运动会一结束,温度也迅速降了下来。柳小满每天早上起床都比头一天觉得冷,天色也亮得更晚,他把冬天的衣服都提前掏出来洗净晾干,爷爷一到天冷关节就疼,每天早上手忙脚乱的,他怕回头真冷下来来不及翻。立冬那天是周末,学校要补之前运动会搁下的课,柳小满一早起来右眼皮就直蹦,闻着空气中冷飕飕的霜味,心里没着没落。立冬已,朔风起。二十四节气里他最怵的就是这两个字,比冬至还怵,一立了冬,后面跟着的这个雪那个寒,没一个好东西。“爷,要么今天别支摊子了。”他咬着牙刷去跟爷爷说。“说蠢话。”爷爷往腿上绑着护膝,莫名的看他一眼,“好么生的怎么不支了。”“我心里不得劲儿。”柳小满皱着脸。“你一到天冷就不得劲儿,”爷爷安抚地笑笑,“比我还像个老头儿。”柳小满咧咧嘴,不好多说什么丧气的话,赶紧回卫生间接着洗漱。樊以扬今天不用上课,柳小满得自己去学校,掐着时间一直忙到爷爷催他,才拎起书包往学校走,临走前还交代爷爷早点儿收摊。一路上他总觉得忘了什么,想想又想不起来。夏良的早饭?带了。他伸手进书包里确认了一遍,爷爷卷饼的时候看见一根被铲断成两半的肠,还给他俩一人多放了半根。到了cao场,班里基本快集合完了,夏良自从胳膊断了以后就没跑过步,柳小满也跟着他不想跑,尚梁山看不下去,左右不想让他俩闲着,催他们绕着cao场转圈。转了大半圈,柳小满才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昨天背书背困了,搁在床头忘了收进书包的地理书。偏偏今天上午还有两节连堂地理。“完。”他停下脚步念叨。“怎么了?”夏良也停下来。“我地理书忘拿了。”柳小满说。“用我的。”夏良说。柳小满皱皱鼻子,有点儿嫌弃地看他:“你书上什么都没有。”“那你想怎么办,”夏良扫一眼跑道对面不知道在跟谁聊天的尚梁山,又朝后门看一眼,“回家拿吧。”“现在?”柳小满有点儿犹豫。“从教室一回去就早读,耽误早读你也不乐意。”夏良说着,笃定柳小满会跟上来,直接转身朝后门走。柳小满赶紧跟上去。这次从后门往外溜就没有上回那么悠闲,回家拿书又不是逃课,柳小满有点儿不好意思看看夏良:“其实你不用陪我一起。”“我说我是来陪你的了?”夏良说,“我就不能要去红日,顺便带着你出个校门?”柳小满不信,笑着“嘁”一声。没到上课时间,路上还有不少学生,柳小满跟夏良逆着人流朝下走,在路口就远远看见家楼下的摊子还没收,爷爷却没在摊上。柳小满脚步加快了点儿,他心里那种没着没落的别扭一直在,这会儿像是感应到什么,快速地达到了顶峰。有两个路人在摊前喊了一声有没有老板,宋叔在超市里喊“上楼端菜了”,路人等了几秒没等来人,不耐烦地拔腿走开。“怎么了?”夏良感觉到他的紧张,也跟着加快步伐。“没什么。”柳小满盯着楼道门洞轻声说,爷爷的身影一直没出来,他的第六感越来越不好。到家楼下,他都没来及跟夏良说句“在楼下等我就行”,拔腿就朝楼上跑。看到大敞的家门,柳小满开始慌了,冲进家里直奔厨房,隔着珠帘看见爷爷横在地板上的腿,他脑子“嗡”地响了一声,连帘子都忘了撩,直接一脑袋撞进去。脚刚迈进去就打了个滑,他忙撑着案板稳住自己,才看见地上除了爷爷,还有一整盆倒扣的土豆丝和没盖盖的暖瓶,油和水淌的到处都是,爷爷一手护着膝盖,另一只手和膝盖还撑在地板上想起来,抹出一道道挣扎的痕迹。“你怎么回来了?”看见柳小满,爷爷绞着眉毛先问了他一句。“我……”柳小满蹲下来架住爷爷的胳膊窝往上抬。爷爷借着他的力气使了使劲,手掌摁着地板又是一滑,柳小满被带着猛地朝前扑了一头,怕压着爷爷,他赶紧把膝盖磕在地板上稳住自己,一抬头,后脑勺“哐”地磕在案沿上,眼泪直接被砸了出来。“爷你起来……”他想憋住眼泪继续用力,脸颊却跟个废物一样颤动着发酸,左肩徒劳地拱着,爷孙俩依然只能在地上匍动。“你起来……”他咬着牙往上挣,偏头往肩上擦眼泪。满心无助的混乱里,有人从身后挤过来,二话不说地把他挡开。柳小满慌乱地抬起头,看见夏良把两只手架在爷爷的腋窝底下,鞋尖抵紧水池底下的管道把他向上托。随着力气的加大,很细微的一道“咔”声冒出来,夏良猛地皱紧了眉,脸色都白了,太阳xue旁鼓起rou眼可见青筋。胳膊。柳小满脑子里炸起一道响雷。他像被捅了一刀,赶紧扑过去顶替夏良的右手,跟他一起用力,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不受控地大颗大颗往下掉。他从没有这么恨过自己,是个只有一条胳膊的残废。第53章某些睡不着的夜晚,柳小满曾偷偷想过,如果有一天爷爷不在了,他该怎么面对。这个问题跟那些让他不愿意假设的未来一样,每次冒出来,试探着思考到cao办后事那一步,就抗拒得无法继续。有句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他始终无法理解,如同不能理解他的亲生父亲怎么舍得扔下自己的老父亲,这么多年杳无音信。如果有一天爷爷真的身体差到起不来床,他一定像爷爷拉扯他一样,十年如一日地在榻前照顾,端茶送水端屎倒尿,只要爷爷还能在他身边。他没法接受爷爷有一天会倒下,这个家里有一天会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生老病死对他而言从不是人之常情,只是老天爷蛮不讲理地剥夺。跟夏良一起把爷爷从地上架起来,柳小满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