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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个电话。夏良没接,他看着屏幕上那串号码摁了下减音键,把震动关了,用牙关有一下没一下地啮着烟嘴。烟气丝丝缕缕地往上跑,熏得他轻轻眯缝着眼。昨天来一个,今天又来一个。夫妻俩也算默契了一回。咬到第十二下,眼球都快被烟熏酸了,对方终于挂断了。他锁上手机塞回兜里,偏偏头“噗”地把烟头吐进水槽,转身往外走。转身转得有点儿小猛,正好跟门外刚进来的一个男生撞了一下肩。男生像个高一的,本来想炸刺儿,跟夏良对上眼,估计被他满脸藏不住的烦躁给唬了一跳,嘴巴要张不张地抿了抿。一个比一个烦人。夏良皱皱眉,压着心火冲他随便点了下头当道歉,结果对方条件反射地跟着也点点头,来了句“抱歉”。说完那人自己都愣了,纳闷地“cao?”了一小声。夏良发觉自己好像多了个越是心烦笑点越低的毛病,竟然被逗得笑了一声,还臭不要脸地回了句:“没关系。”回到教室,柳动物同学正迷迷瞪瞪地趴在桌上午休,回忆他整整十一年的上学经历中,唯一的一次厌学。——正是跟上厕所有关。当时他二年级还是三年级,冬天,爷爷给他穿那种街上老人手缝的棉裤,厚实又臃肿,还是连体的,像挂脖背带裤一样,得从裤筒里把脚伸进去,在脖子后面系个结挂着。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是种恐怖时尚。具体是什么情形他记得很模糊,估计是大脑都觉得丢人,不愿意往深了记。最深的印象就是他没打开脖子后面那个结,想从脖子上往前拽也拽不出来,硬是站在卫生间里尿了裤子,水流顺着裤管淌下来时让人迷茫的感觉。他的同班同学目睹了这一幕,吃惊之余,非常热心地去帮他报告了班主任。班主任是个挺年轻的女老师,一脸复杂的怜悯表情,把他从卫生间里喊出来,让他回家换裤子。回到家柳小满就不愿意去学校了。他都不想活了。现在想想还挺好玩的,大家都还小,什么也不懂,他比较幸运,没在最懵懂的小学时代遭遇过纯粹的“坏”,第二天哭丧着脸被爷爷扭送去学校,也没有人指着他的鼻子笑话他。但那的确是他对于“丢人”这个概念,一次明确的启蒙。他可以做个只有一条手的人,这已经是事实了,接不接受也没有办法。可他不可以做个因为只有一只手,就连基本的生活自理都做不到的人。那不是残疾人,那是废人。所以为了避免再遭受一次成了“废人”的打击,他养成了憋尿的习惯,不到万不得已不在学校上厕所。即便现在他不会因为解不开裤子束手无措。还解得很麻利。柳小满半梦半醒昏昏沉沉的,明明没觉得自己睡得多熟,被人弹了一下耳朵醒过来才发现快两点了。班里人基本都来了,咋咋呼呼的,韩雪璧已经履行起班长的职责,在讲台上控制纪律,看样子想讲点儿什么。他坐起来眯瞪着眼回神儿,眼球好像有点儿压着了,他和夏良的座位又迎光,这个时间的光线从窗外直接劈头盖脸的浇在他头上,照得眼前又金又紫,半天才看清李猛的座位上没人。怪不得总觉得李猛的脑袋变形了还变小了。那是人前座女同学的辫子。缓了两秒他扭头看着夏良,问他:“你弹我?”“你还知道问呢?”夏良托着腮帮子也扭脸看他。“嗯。”柳小满低头搓搓耳朵。夏良竟然在看书。虽然是课外书。但他在看书。夏良被他这呆样逗得想笑:“班主任找你。”柳小满手一停,抬起脖子往窗外看:“他来了么?”“后门。”他竖起根拇指头也没回地比了比。尚梁山应该是问他要复印的证件,柳小满忙把小袋子拿出来,从里面掏出码好的一摞复印件起身出去。从后门一出去,他就看见了李猛。正在挨训的李猛。“你怎么回事?现在才到?”尚梁山看见柳小满出来,用眼神示意他“等会儿”,继续背着手训李猛。柳小满往旁边站站,看见李猛手上还拎着杯奶茶,还努力贴着裤缝想往身后藏,尚梁山也看见了,眉头一皱,柳小满连头皮都麻了。这大概就是“挨训的人不是你,你都替他感到尴尬”的感觉。“我回家了。”李猛耷拉着脑袋说。“大中午的你回家干嘛?”尚梁山问。“我回家……”李猛被问愣了,斟酌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他:“……吃饭?”尚梁山瞪他一眼,自己也觉得这问话有点儿没水准,没再接茬往下盘问。他鼓着眼珠子继续说:“昨天就是你不上课乱晃荡,刚才我远远地就看见你从学校门口过来,想看看你有没有紧迫感,结果我都到了,你竟然比我还慢。”“我错了老师。”李猛立马说。“你父母专门在学校门口租房子方便你走读,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尚梁山抿抿嘴,冲门里一撇下巴,“进去吧,少喝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哎。”李猛“呲溜”一下跑了。柳小满把复印件都交给他,尚梁山接过来看看,说:“都印齐了么?”“齐了。”柳小满点点头。尚梁山“嗯”一声,把复印件卷起来背着手看他,“早上跑步,感觉怎么样,我看你后来也跑下来了。”“还行,”柳小满实话实说,“刚开始有点儿不会跑,别别扭扭的,后来就有点儿适应了。”“不错。”尚梁山又露出那种严肃的笑意来,看起来有点儿欣慰,“身体素质也是你们这个年龄段需要考验的一环,不能说你觉得你不能运动,就一直抗拒运动,学习再好,体质跟不上也不行。”柳小满点点头。“毕竟健康才是真正能影响你一辈子的事,”尚梁山强调,“刚开始有点儿不适应也正常,根据你的实际情况慢慢调整,以后体力跟上了就好了。”“嗯。”柳小满又点点头。道理他都懂,早上刚跑完步他也觉得神清气爽。但是高考不也就是这两三年的事儿么。柳小满在心里叹了口气。怪不得他能一觉睡到现在,估计也是跑步的影响,之前从来没有过。“还有你现在,在教室里感觉怎么样?”尚梁山又说。柳小满隐隐感觉到他这话里指向夏良,于是照旧点头:“挺好的。”尚梁山也知道柳小满不会说别的,他朝教室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