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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漆黑中蜿蜒一丝血色,收鞘时修美孤傲,出鞘时霸道狂极。魔君为剑赐名,慎重地以阴气刺下三个字。那三个字,日后就跟了蔺负青百年。——思、君、愁。蔺负青心想,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缘分存在。莲骨魔君深居红莲渊雪骨城百来年,枕畔孤寂清冷。偶尔思念难眠之时,他便会披衣坐起,对月轻抚这柄思君愁,望着远处明灯红莲,聊以慰藉。想着当年那个习惯性地抱着刀的黑衣少年,想那深邃欺霜的眉,冷锐逼人的眼。想那低醇悦耳的嗓音,那紧抿的薄唇,偶尔被逗羞了时微红的耳垂。想那人漫不经心的一声,师哥。这么想着想着,不知何时,魔君便会弯起唇无声地笑起来。思君愁也已被他怜爱地抱在怀中,珍重地贴在脸侧了。他就这么抱着思君愁,抱着一把冰冷冷的剑,思念着心中那道身影,走过了百年岁月。后来,雪骨城覆灭,思君愁碎了。方知渊却来救他,抱他入怀,护他暖他,痛他所痛。再后来,他们今生终得携手,情意相通。这是前世不敢想的幸事。思君愁,思君愁——那是一柄替了知渊来护他的剑啊。而此时,或许就是因为方知渊终于也力竭重伤,再也抱不住他,护不了他。于是下一刻。思君愁的剑尖,刺入了尊主的头颅。第197章裂碎赤星死别离那一线鲜血自被长剑破开的眉心淌下,流过鼻梁与唇口。尊主还保持着一种愕然的表情。时间仿佛被拉长,他的身躯缓慢后仰,向下坠落去,转眼之间被黑夜与烈风吞噬成一个看不清的小点。最终立于虚空之上的,只剩下魔君一个。眼前的思君愁,化成无数摇晃的重影。拼尽全部的绝杀一剑之后,蔺负青只觉得五感忽的一下子飘远了,连疼痛也感觉不到,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好似就要软绵绵地飞到云上。魔君心内涌起一股哀伤。只因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之火已经燃到了尽头。……还没能抱抱他的小祸星,没能握着那人的手说几句话,没能看看那人究竟伤得多重。蔺负青难过地想着,突然十分渴望握住坠下的思君愁,可是伸出的右手却从指尖开始崩毁化灰,随风逝去。视野里天地倒悬,他看见自己的长发扬过眼前,遮住了殷红天光,散开时眼中只余万丈深渊。于是魔君知道自己正在倒下去,下一刻就将从高空中飞坠向地面。这副残躯早就不听使唤,能够坚持到此刻已是奇迹,如今他也无能为力。贼老天还是不眷顾啊。蔺负青都想苦笑了,他把自己有的一切都榨到油尽灯枯,搭上师父的性命,更有育界苍生助他。救回了十万修士,剑斩了盘宇尊主,偏偏触碰不到一个方知渊。他的两辈子都是这样,最初最想求的那一样,总最是难求得。如果自己死在知渊面前……罢了。蔺负青合拢眼睑,轻轻吐出一口气,心里想着。前世是知渊先走一步,今生他要还回来才叫圆满。就这样吧。且当他们圆满了。=========蔺负青的身子从高空上跌落下去。四面那成千的盘宇仙人伺机已久,此刻见魔君将死,霎时间全动了。密密麻麻的身影齐扑上去,远看去遮天蔽日,煞冲穹空,终于化作巨大的白练漩涡,又似啮人的巨兽于暗夜中张开血盆大口,将蔺负青渺小无力的身影卷于其中。方知渊却已不动了。那悬空石岛失了尊主的法力支撑,早在前一刻便急坠而下。他保持着跪坐在结界之前的姿势,神情是一种很诡异的空茫。在他的意识里,世界已静止在刚刚那一刻——星辰红光之下,蔺负青垂死的身躯被高举成一道单薄残影的那一刻。下一个电光石火的刹那,他忽的不能呼吸了,窒息感挤压住整个肺腑。心脏在陡然爆发的痛楚中急剧收缩,耳鸣与头晕顷刻间冲散了神智。血红的星光铺满眼底,方知渊隐约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错乱。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仿佛就是那颗星辰本身。那是冰冷的死物,亘古悬停在黑暗的宙海之中。可是当星光坠落时,蔺负青就在自己的光芒笼罩之下,就在自己怀中。抱住他。五感迅速退去,情绪淹没消亡,记忆破碎成灰。白茫茫一片的意识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想要抱住他。他想要……神魂开始以生命体无法想象的速度连闪。前一刻面前还是结界与星光,他眼睁睁看到思君愁穿透了蔺负青的胸膛;然而下一刻,他竟自宙海中俯瞰着尊主滑落的身影,来自四面八方的寒意温柔地包裹着他,推他往更深处堕下去。本能中忽有一丝危机感开始疯狂叫嚣,方知渊意识到他正在将自己步步逼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边缘。只要一脚踏空,就有什么注定万劫不复。它……想要……脏器跳动得几乎要炸开,心脉到了要断裂的极限。他明白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立刻从这种混沌状态里醒过来,不然——可他看到蔺负青忽然失神倒了下去,惨白的面色和紧闭的双眼映在星光下,千万盘宇仙飞扑而来。——于是艰难挣扎出的一丝理智就这么崩断。在思考之前,方知渊已经疯了似的伸出了手。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应不到自己的双臂了,可他还是不管不顾地伸出了“手”。“身躯”在发出痛鸣,细纹从强行伸展的地方哔啪崩开。似有声音自洪荒传来,诘问着它是否当真甘愿走向自我毁灭。可是为时已晚,方知渊的意识彻底被狂乱吞没,甚至连判断甘愿与否的意识也失去了。它只是想要抱住蔺负青,仅此一愿。哪管此身万劫不复。=========神识在生与死的间隙游走时,半昏迷的蔺负青看到了幻影。太多光怪陆离的景象自身畔奔流而过,他看见扑面的浪涛与雷电。烈日西坠,冰湖月升。最后他看到万古沉寂、无尽冰寒的大片漆黑的宙海。宙海中下沉着他的阿渊。竟是初遇时的黑衫少年的模样,苍白的眉眼低垂在水中,瞧着一触即碎,好像什么污浊的黑暗的东西都能在他身上啄走一口生气。恍惚间,他想要如当年那般把这孩子从深海之中抱出来,抱到清明月下,将自己身上的白裘袍披给他。可是那少年突然睁开双眼。眸底无光,冰冷如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