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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48

    用在此处并非完全适用,却委婉而清楚地表达了荀攸的立场:劝君放下憎怨,息事宁人。

王允却执着地认为荀攸的话应该另含深意:或许,荀攸是在劝自己顾全大局,不要因为蔡邕的不识抬举而妄自动气,与众人争执……

与崔颂一同被安排在后席,只一味饮酒的郭嘉懒洋洋地打了个酒嗝,接口道:

“正巧,同篇还有一句话,‘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2]。’不知司徒以为如何?”

孔子说,花言巧语,腆着脸示好,跪舔一样的恭敬,不仅左丘明觉得可耻,我也觉得可耻。心中藏着怨恨,表面上却与对方十分友善,(这种人),左丘明觉得可耻,我也觉得可耻。

王允这回是真的绷不住脸色,仿佛被人当着脸狠踹了一脚,疼得直抽抽。

他之所以被蔡邕的话激怒,正是因为蔡邕的话戳中了他心中的隐秘之处——

他曾为了取信于董卓,百般讨好,曲意逢迎,甚至不惜违背原则与道义,终于获得董卓的信任,将朝中之要事交由他处理。

他一度感到深恨,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圣上,为了百姓,不得已的忍辱负重,并在暗地里小心布局,与众人商议诛杀董卓的计划。

作为正义的一方,他应当是伟大的,是大义无私的,可其中藏着几分私心,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蔡邕的话,仿佛一把凿子,砸中了让他不愿正视的污秽。他惶恐且愤怒,这才好似昏了头一般,要拉蔡邕锒铛下狱。

而此刻,郭嘉引用的孔子之语将暗藏于争权夺势之下所有阴私扯开,直接暴露了他最在意的地方。

崔颂窥见王允脸色,再凭借他对郭嘉的了解,立时明白过来其中的关窍。

他不等王允做出反应,立即上前一步,走到堂中,朝座上的王允并袖一礼:

“昔日颂得罪大鸿胪卿,是蔡中郎不辞辛苦,赶至刘府为颂说项。此等恩情,被蔡中郎视为举手之劳,颂却不能忘。故今日与好友贸然进言,有言语得罪之处,望司徒海涵。”

王允听闻“说项之情”,不禁想到先帝之时,自己曾得罪张让,险些丧命,是当时的大将军何进、太尉袁隗,以及司徒杨赐向圣上求情,这才得以免罪。

然而,当太尉袁隗全家蒙获灭顶之灾时,他却没能站出来,在董卓面前替袁隗说上一句好话……

再多的不得已,终究还不是辜负。

王允叹息了一声,摆袖散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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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出自论语。注释见文中。

第107章辗转

这一场宴会就此不欢而散。

对此,崔颂与郭嘉的共同想法是:风紧,扯呼,赶紧撤。

他二人本就没打算在长安逗留,至于钟繇与荀攸,经过这场宴会。他们对王允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再加上其他一些原因,二人决定致仕,离开长安去南方避难。

至于戏志才,他当然也没有为王允效命的打算。因此崔颂只与他稍微提了一提,他便答应跟他们一起走。

出城需要凭证,钟繇与荀攸又是朝廷官员,自然瞒不过王允的耳目。

王允的掾属对此表示出十足的愤怒:“搅乱了司徒的大计,竟还想一走了之?这几人实在可恨,不如我们派人半路上把他们给……”

掾属做了一个手往下劈砍的动作,意为杀人灭口。

王允本就面色不豫,听到这煽风点火的言论,立即指着掾属大骂:“混账!那几人是有功之臣,正因为有他们的帮助,董卓才会如此顺利的被我们诛杀。你当我王允是什么人?是和董卓一样残暴无度,不分青红皂白地残杀功臣忠良的佞贼吗?你要是总藏着这些jian邪心思胡乱鼓动,明天也就不用过来做事了。”

掾属忙不迭地赔礼道歉,心中却恼恨地嘀咕:昨天一言不合就要把蔡邕拖出去杀了,今天装什么大义。

然而掾属并不知道,蔡邕与崔颂几人不同,并不曾参与灭董大业,昨日又在王允的庆功宴上无端为董卓喟叹,自然惹恼了王允。更何况,王允昨日说要诛杀蔡邕,不过是一时的气愤之语,并非非杀不可。

至于后来没有改口,一来是找不到台阶下,为了威信强行绷着,二来是想吓唬蔡邕与群臣,起到震慑立威的作用,颇有几分“新上任三把火”的意思。

他想把蔡邕关押起来,等群臣多为蔡邕求几次情,他也就顺着台阶下了,顺势饶过蔡邕的性命。

谁知,这些人并不给他发挥的机会,那蔡邕还没被丢入监狱呢,就在宴会上与他别起了劲。

如果王允知晓了史书上的发展,估计还得感谢崔颂他们:如果没有崔颂等人的制止,蔡邕将会死在狱中,而王允,也会因为这件事被世人诟病,引起众多文士的不满。

王允骂完掾属,又接到蔡邕乞老还乡的消息。

蔡邕今年六十,正是耳顺之年。若非董卓强召,在这个七十古来稀的时代,他早就可以颐养天年。

然而早不乞老,晚不乞老,偏选在这个时候,在王允看来,就是在对宴会上的事表示不满。

王允愤而冷笑:“这些人自断仕途,我又何必管他们?”

遂不再理会。

过了两日,几人结伴出城,吕布前来相送。

他对崔颂几人颇有几分好感,不然不会在宴会的最后一言不发——他最初可是为了迎合王允,第一个对蔡邕发难的。

见崔颂几人开口后,吕布立时改变了主意,杵在一边做个沉默的门神,看他们与王允抬杠。

崔颂觉得这被后朝某大咖冠以“三姓家奴”之名的猛将其实颇有几分实诚,与他聊了许多,询问他今后的打算。

从吕布的话中可以得知,他从未想过离开长安。他的兵系就扎根在附近,以当前的局势,除非情不得已,否则不会轻离。

人各有志,崔颂没有多劝,只奉上几句忠告,不枉相识一场。

聊到最后,崔颂见吕布的目光频频往貂蝉那边移,识趣地结束话题。

吕布走到貂蝉面前,踌躇了半息,问她:“若得我庇护,你是否愿意留下?”

貂蝉之父——任神医自险死还生后就如惊弓之鸟,见人高马大气势煊赫的吕布大步而来,他险些一跳而起,但因为被貂蝉扶着手臂,意识到女儿就在身后,只能硬着头皮挡在女儿面前。

如今,本已做好被刁难的准备的任神医,听到吕布的这番话,呆滞了。

面对这疑似剖白心迹的询问,貂蝉荣辱不惊:

“将军,妾何德何能。”

这便是拒绝了。

吕布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