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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前同昨夜一样放着一盏清茶,水面上放映着的也是贺家三口影像。“老和尚的黄粱酒真不错,若非量小,我都忍不住要饮一口,梦上一梦了。”柳青玉拔掉坛塞,深深嗅了一口黄粱酒香,感兴趣地喃喃自语。慕云行淡淡瞟了他一眼,没吭声发表意见。过了好半晌,柳青玉仍然趴在茶盏上方,盯着水面观看。便在慕云行忍不住要提醒柳青玉休息的那一刻,他手中突然一重,多出了一个小小的坛子。“拿去收好了,说不定往后还有派上大用场的时候。”柳青玉飞快叮嘱一句话,等慕云行抬眸看过来,他已然离开桌面躺在了软垫上,嘴角弯弯的睡去。慕云行哑然失笑,收好黄粱酒,便手脚利落地把柳青玉搬进了自个儿怀里。怀中人顿时呼吸一变,但并未睁目避开,反而佯装已进入了梦乡之中,无意识地张臂回抱对方。一系列动作后,细心一观察,还可以发现柳青玉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恰好,此一微小变化被慕云行收入了眼底。他脑海中回荡着昨日柳青玉的“心机说”,忍俊不禁,眼底噙笑,看破不说破。次日,双腿双手一齐缠住慕云行的柳青玉,是让一阵惨烈的猪叫声唤醒的。他微微动了动身体,眼睛尚未张开,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飘来。紧随着还有朱大姑悲愤的痛哭声。至此,柳青玉身上的瞌睡虫悉数跑光,混沌的大脑彻底清醒。他摸了两把双眼坐起来,哑声问道:“外头什么情况?”“贺家出事了。”耳旁响起的,是慕云行有如冰泉干净清凉的声音。一听,正在穿外袍的柳青玉立时愣住了。“什么?!”昨儿夜里不是才大团圆结局的吗?缘何又出事了?慕云行趁着柳青玉怔忪,三两下熟练地打理好了他的长发。“不是贺母,是隔壁一拨书生寻性滋事。”“朱大姑帮助他们良多,好歹是读过圣贤书的,岂可恩将仇报?”柳青玉一时气结,“我下去看看。”柳青玉顺着哭声在猪圈寻到朱大姑之际,那儿已涌过来了不少人,汪可受三人亦在现场。他不必靠近,便可以听到众人愤愤不平的议论声。“早知道焦书生他们不是甚好东西,不敢想竟然连以怨报德之事亦做得出来!”“听说昨日他们聚在一块儿议论朱大姑的不是,言说她猪头熊身很是恶心,这才惹怒贺家郎君,遭到了驱逐。”“真真是枉读圣贤书的狗东西!”“气煞我也!待到杭州,某必当好好宣传他们的白眼狼行径!”凭靠听来的三言两语,柳青玉脑子里,很快织造出了一个东郭先生与狼的现实版故事。这时候冯灵萄发现了他身影,连忙挤出人群,拉着他过来。然后不等柳青玉开口,他便指着朱大姑怀中的死猪,义愤填膺地道:“可恶的焦书生,因为记恨昨儿被贺冲赶走一事,临走前出于报复,特地用棍子敲死了大姑家的猪。”汪可受不忍心地说:“瞧大姑这可怜的……”对于彼时的农人来说,一头猪算得上是一份很珍贵的财产了。想到这儿他顿了顿,再度出声道:“幸而及时卖了,尚可挽回一些损失。”柳青玉却不是这么想。盖因他昨晚上从茶水影像中听到了朱大姑和贺冲密谈,清楚那惨死的大猪并非寻常家畜,实乃他们夫妇的亲生儿子。望向死死搂抱着大猪,哭得几乎晕过去的朱大姑,柳青玉倍感怜悯。她这是死了儿子啊!岂可卖掉儿子的尸身?“我的儿!你醒醒!你睁睁眼再看看母亲啊!”朱大姑大放悲声,双目猩红一片,仿佛要滴血。凝望触目恸心的一幕,柳青玉心里沉甸甸的,十分不舒服。而与之不同的是,周遭金华书生满脸的古怪,奇怪于朱大姑居然把猪当成了儿子,自称是猪的母亲。贺冲与贺母追赶焦书生一行而去,并不在场,无法帮助极度悲伤失去理智的朱大姑解释。柳青玉觉察到这一点,不假思索挺身而出,为其解困。“听闻贺家无子嗣,于是多年前大姑便将此猪当做慰藉,亲儿子一般养着至今。将近十年的感情,而今失猪对于大姑而言无异于丧子之痛,无怪乎她这般失态。”诸人茅塞顿开,凑到朱大姑面前七嘴八舌地安慰。唯有汪可受、顾昉和冯灵萄留在了柳青玉身边,追问他从何处了解到的此事。被缠得实在没办法了,柳青玉只好拉着他们走远,悄悄告诉内情。“那猪实际是朱大姑与贺冲之子,大姑怀胎数月辛苦生下的。”“什么?!”三人脑子里“嗡”的一声响,震惊到有片晌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顾昉用手托起自己快掉地上的下巴,忍住心中震惊,极限压低音量道:“猪是……的儿子?”柳青玉颔首肯定,相当之气愤焦书生的所作所为,忽然有一些后悔那日挺身相救,救回来了一个小人。“天杀的东西,真真想掐死他!”获悉真相的这一刻,于汪可受三人心目中,焦书生已然等同于杀人犯了。柳青玉喟然叹息,交代说:“我去取样东西,希望能够帮到大姑。”他三步并两步疾驰至马车边上,敲响一块木头,问里头的慕云行道:“云行,帮忙找一下我的鹿衔草,急用。”自打柳青玉明白自己心意开始,心里头便不太想称呼慕云行为“先生”了,方今着急之下喊人,直接暴露了他的小心思。其音初初消散,下一瞬一只找不出瑕疵的手已伸出了小窗。随着一长条木盒落入柳青玉手中,还有一句话飘进了他的耳内。“以后也要这般唤我名字。”他面颊微热,故作淡定地“哦”了一声,忙不迭转身离去。至猪圈,跑得呼吸急促的柳青玉,来不及歇一口气便道:“在下家中善酿美酒,数年前曾有一高人为得佳酒,曾以一奇草作为交换。听说对牲畜具有起死回生之效,大姑可否愿意一试?”这一番高调的话语是用来应付诸书生的,东西的来历并不是这样,效用亦不止如此。末了,柳青玉又在朱大姑耳边轻吐三字。“鹿衔草。”相传鹿群公少母多,往往公鹿交一配总要配遍千百头母鹿。跟成百上千的母鹿干完活塞运动,公鹿也就累死了。每当这时母鹿们便会跑到山谷中,寻觅某种携带异香之草,带回来放到公鹿鼻子跟前熏它。一嗅到草的味道,死去的公鹿登时复活苏醒。于是称草为鹿衔草,传闻有起死回生之效。朱大姑并不是真的无知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