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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求饶,接连又磕了几个响头,试图亡羊补牢。只可惜,为时已晚。“元贵妃受了伤,召太医便是。”纪直说,“本座又不是太医。”他拂袖作势要离去,转身时却没有忘记用眼色警告常川一番。他就要走,却听到背后再传来喊声。这一次回首,他看到龙袍在日光下闪耀。是庄彻。庄彻大架势地走向这边,开口问道:“是什么事令爱卿动怒了啊?”那小太监见救星已到,连忙一五一十地说了。庄彻听闻元贵妃出事,急匆匆便要摆驾昭德宫。在此之前又问纪直:“爱卿何不同去?”纪直本来想回绝,又想着去了也无妨,省得元氏恼羞成怒,猛地跟皇帝告什么状,到时候闹得鱼死网破,对谁都不好。于是他便俯身:“臣遵旨。”元贵妃真的病了。进门时,便听见侍女们啼哭声此起彼伏。进门时已有太医在忙里忙外。元贵妃侧卧在榻上,面色苍白,却又给这不容否决的美色徒添可怜之意,使得病美人更加惹人疼爱。“朕的贵妃这是怎么了?!”庄彻一进门便惊呼道。元贵妃立刻有气无力要起身来请安,却又被在床边坐下的庄彻给拦住了。纪直朝一旁伸手,从尖子那里接过一条帕子才走进去。他用帕子掩着口鼻,面色阴沉地迈过门槛。纪直这一世,未曾觉得什么事情难以忍受。除了脏以外。他站在一边看他们夫妻伉俪情深。元贵妃身子一软,斜着倒在庄彻肩头哭道:“皇上,臣妾、臣妾等您等得好苦啊。”真的吗?纪直右眼皮一跳,抬起眼睛看着元贵妃那张一丝破绽没有的脸,伸手从旁边的丫鬟那里接过茶水饮了一口。忽然之间,他觉得元贵妃这句话有几分耳熟,左思右想,从脑海里浮现的是绣着鸳鸯与合欢的大红盖头下,女人那句夹带着些许口音的挑衅——“我的夫,我等你等得好苦啊”。纪直忽地笑了起来。他想起那女人说完那句话他便拿刀劈了下去,而她也朝他挥了枪。为了掩盖笑意,纪直不得不侧过身。不晓得那家伙是从哪里学来这种花言巧语的。元贵妃在庄彻身畔瞧见纪直突然没头没尾地笑了,她心中一惊,拼了命地去回想自己方才做的哪件事好笑,竟然叫向来满脸阴郁不快的纪直在皇帝背后都能忍不住笑出来。他的笑倒好像没有什么恶意,元贵妃一时间看得呆了。拥有琉璃般漂亮面孔的男子笑起来可谓动人心魄,元贵妃在心里骂了一句该死。他脸上浅浅的,竟然似乎停了几分怜惜与温柔。是错觉吧?元氏心想。这般好的人,倘若是我的。倘若能任由我把玩——元贵妃这么想着,却见如画的人忽然动了起来。纪直脸色恢复原本沧冷的神情,他说:“陛下,既然贵妃娘娘凤体安康。那奴才不如就先告退了……”“纪公公请留步!”元贵妃慌里慌张地开口,她侧过脸,分明看见了庄彻脸上狐疑的表情,但却还是控制不住地说下去,“公公不喝杯茶再走么?”纪直已经背身,此时用侧脸睥睨床榻上散乱的女人。他眼睛里霎时带了笑,敷衍君王,历来是他的专长。“娘娘宫里的茶,”他轻声说,“不合奴才的口味呢。”纪直总觉得这几日自己被干扰得太厉害。他自己也有几分纷乱了。还记得几个月前,他还在思忖如何与昭德宫这位继续合作,而现如今,竟是一点都忍不得了。洁癖真不是一个好习惯。他回家时,却听闻托托病了。“她腿都没有,睡觉时难不成还踢被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患上风寒?”纪直感到莫名其妙,一路骂着进了她的屋门。托托正坐在床头发愣,他径自褪下披风进去把她按到被褥里。托托吸了吸鼻子,把大半个脸掩在被单下道:“你怎么回来了?”“我不回来你是想病死是吧?!”这时候,纪直在宫里积攒的怒气便一股脑倒了出来。可惜他发火的拳头像是砸到棉花上,一下便软了。“你到哪里去了?”托托不正面回应他,却一个劲地抓住他的袖子,覆到脸上嗅,“这么香?这不是皇上燃的香。你去娘娘宫里头啦?”纪直抬手便盖到她脸上用力糊了一把:“就你鼻子灵。皇上一年四季点的香都在变,你怎么知道就是娘娘?你怎么受的风寒?”“想看鸟,就在外头多坐了一会儿。”托托从脸上把他的手抓下来,却没有松开,而是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指。他说谎了。纪直不觉得心虚,他撒谎时,脸色一丝动乱都无。皇上只喜欢那几味香丸,元贵妃宫内才点这样的香。她也说谎了。托托照旧笑着。她一点也不动摇。元嘉艾来时她就有些冷了,为了同他说一会儿话,硬是多在外头坐了一阵子。尖子与忒邻站在一侧,作为恪守本分的忠仆,虽然知道主子在说谎,却也一声不吭,脸上各自风云流动。仓皇间,他们猝不及防对上眼神。忒邻率先瞪了尖子一眼,意思是“看什么看”;尖子别开脑袋,意在“我没看你”。“只需躺个几日,我的病就全好了。”托托道,“你同我说说,今日宫里有什么事么?”能使唤鸟兽的托托掌握着大半个京城的吃喝玩乐新鲜事,但却唯独没法晓得宫里的事情。可那又是她最关心的——毕竟纪直日日在宫里当差。“嗯……”纪直沉默半晌,说,“皇上要选妃了。”“你要替皇上办这件事么?”“多少要出些力。”他说。“男子三妻四妾,”托托回道,“这也算不得新鲜。”纪直忽地生了几分兴趣,他问:“那为夫呢?也算半个男子吧?”听到纪直如此自嘲,他身后的尖子吓得汗毛倒竖。要知道,放在从前,纪直是绝不可能将自己身子残损的事情如此坦然道来的。可是,现在面前的除了纪直本人还有谁?正是本尊,竟然这么直率地说了自己不算个完全的男子。他吓得吃了一惊,却看到托托一点没发觉这话有什么异常。托托道:“你不是相好挺多的么?”“你说说,”纪直坐在床头,骤然想起今天在昭德宫看到的情形,庄彻也是这样亲密地坐在元氏床头,他问,“为夫的相好有些谁?”托托来回望着他的眼睛。她的想法忽然也有点摇摆不定了。他们最开始说好了的。他们不是真的夫妻。她只是他不得不藏在家里的一件东西,可是她又喜欢他。托托觉得头疼,把脸继续往被褥里头缩。她声音闷闷的:“奴不同爷说了。”“你想什么说便是,”纪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