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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使不上劲儿,只能探头探脑地干着急。“脚很痛,没有办法生活。今天去医院看病,人很多。他不知道怎么看,别人也不知道怎么帮他。医院要下班了,他就回家。但是钱包不见了。天黑了,他沿着路一直找,没有找到。希望你们帮帮他。”蔚知断续地复述着自己得到的信息。老伯的钱包应当是一个布包,他比划时,一只手托起来,另一手就在空中一层层地掀着什么。他的手腕很瘦,皮rou干瘪了,贴着骨头。蔚知越说下去,越感到不忍。当沟通得以持续进行时,老伯显然没有那么激动慌张了。他只是笨拙地比划,有些动作做得大了,便吭吭地咳嗽起来,每当这时,他背后的山丘也会跟着颤抖。蔚知看着他拍拍裤子口袋,拍了又拍,又把那个兜翻出来给他们看,这个动作他做了好多遍,翻完就无奈地摊开手,哧哧地喘息,把头垂下去,那样的沉痛,那样的安静,和着无边无际的闷热在夜里升腾起来。他,找布包。我们,看腿病。蔚知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比划,直到他确信老伯明白了他的意思。那蓄起白胡子的老人,似乎有一秒无措的推拒。那根老旧的木制拐杖撑起他的身体,隐隐打着哆嗦。他缩着上身,如同一块沉默的巨石,却在蔚知伸出手时,有些惶急地扶住了他的手臂。时候不早了,和民警小哥留过联系方式后,他们去医院挂了急诊。冷气把长椅吹得凉飕飕的,坐下去很舒服。老伯去拍片子,蔚知和蒋放春等在外面。蔚知仰起头,活动脖子。他盯着天花板,沉默良久,忽而道,“医院和警局会有手语翻译吗?”蒋放春只是看向他,“也许有的,只是不多。”他知道蔚知在想什么,他甚至知道蔚知会有一些难过。他的小羊有一身柔软。“其实,在听障群体里,用手语的年轻人已经不太多了。”他慢条斯理地说,“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孩子们。只要识字,会用手机,在交流上,都不会有特别大的困难。”“可是还有一批人被落下了。”蔚知有些茫然地叹,他平视前方,身体却卸了劲儿似的垮下来。他的肩膀挨着蒋放春的肩膀。蒋放春听得清声音,听不清情绪。每每这时,他就要仔仔细细地观察蔚知的表情。他扶住蔚知的肩膀,掰过来。蔚知在失落。他们对视着,蔚知的眼仁澄澈干净。他迟疑又费解地问:“他们如果……被人欺负了呢?他们怎么为自己辩护?如果今天不能看病,那明天和后天怎么办?”冷气充足的走道里,呼吸间都是清凉。蒋放春轻轻将手覆在了蔚知的手背上。蔚知还是那样暖和,好像身体里藏了一团火球,源源不断地发着热。“你要相信,自己的力量,还有生命的坚韧。”蒋放春的音色很沉,沉下去,因为口语水平所限,吐字也很慢,却让人感到一种强烈的安心,“很多时候,人和植物一样,他们会向着太阳生长。”“你不要害怕,只要坚持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就好。你能在明天、后天做成的事,和今天不会一样。你会更好的,蔚知。我也会。“最重要的是,你要相信,这世上还会有和你一样的人。”蒋放春摊开双手,掌心向上。他的指尖好像还能感受到蔚知留下的暖呼呼的体温。弹钢琴的手指修长漂亮。十指微曲,两只手交替地上下浮动起来,如一簇簇跳跃的火焰。他认真地垂下眼,注视着双手,而后缓缓地,将每一簇火收拢在了一起。他小心翼翼地攥着,转向蔚知,将手停在了蔚知眼前,又无比温柔地绽开,带着光似的,他笑了一下。88醉倒在荔枝味儿的夏夜在医院里查出老伯的腿主要是膝关节的问题,医生开了一些药。老伯年纪大了,加上常年干重活,左腿几乎承不住力。再问过,才知道老伯已经没有家人,但好在年轻时攒够了养老的钱,每个月政府也会补贴一些,日常生活倒是不成问题。那天,他们忙到很晚。他们找了医生,询问能不能向上级建议安排手语翻译,或是找一些志愿者,如果这一点短期内不好实现的话,可不可以先记下老伯的姓名和身份证号,以免下次复诊或再来开药时又有诸多不便,让老人家白跑一趟。那医生大概是个管事的,五十来岁,儒雅和善,风度翩翩,没有一点不耐烦,认真地将他们所言用纸笔记录了下来。民警小哥也给他们发了消息,询问他们这边的情况如何。这一晚,他们遇到的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他们是打车送老伯回家的。老伯住在一条小巷里,这座湿漉漉的城市里,一条普通的小巷。三楼,不算高。临走时,老伯执意要塞给他们一小串荔枝。蔚知没有推辞,收下了。老伯又要去床垫底下拿钱给他们,蔚知简直拔腿就要跑,他慌张地摆摆手,千拦万拦,才把人给拦下。他给老伯写了几张纸条,让他下次看病的时候带上,拿给导诊台的护士。蔚知还记得,老伯把他们送到门口,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颤巍巍走着。他用拐杖敲敲扶手,声控灯亮起来,蔚知捧着荔枝回过头看,老伯在向他们摆手。那时,蔚知忽然想,再见的这个手势或许是全球通用的。蔚知弯着眼睛,灿烂地笑出来,也用力地向老伯挥一挥。荔枝在冰水里泡过,还很新鲜,只是放过一阵,没那么凉了。蒋放春在旁边一手拎着纸袋,一手提溜着那一串荔枝,蔚知就边走边剥,剥好一颗便递到蒋放春嘴边,晶莹的果rou泛着诱人的光泽,空气里溢出甜香来。蒋放春就着他的手吃东西。这事儿搁一两年前还脸红呢,现在自然得不得了。他俩谁也没再提今晚的事儿。蔚知在商店里买了一瓶白葡萄酒,带回酒店。他的指间都是荔枝黏腻的汁水。荔枝很甜,他在卫生间里洗手时,舌尖抵一下上颚,还能尝着残留的甜味儿。那晚的酒也很甜。果香和酒香在口腔里腻歪地缠绵着。他也和蒋放春腻歪。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好像一直在亲蒋放春的耳廓,蒋放春推也推不开,躲也躲不掉,就任由他抱着了。老伯的布包到最后也没能找着。那里面共有三百五十块钱。因为那笔意外的医药费支出,他们提前结束了这趟旅行。在返程的火车上,蔚知的睡姿还那样,几乎没变过。蒋放春因此得以完成了那幅人像。高考成绩撵着月末公布了。好消息是他俩都估低了。市里高校很多。按他们老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