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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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我。”李玉珠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下腹依旧坠痛,轻微的活动也会牵扯到肌rou一阵阵的疼。深呼吸后,她摸着这个已经放空的躯壳,忍不住笑出来,“我住院这几天,来了不少人,每一个都说帮我。” 最先来的是赵福来的领导,一位人过中年,头发花白看着慈眉善目的男人,捧着果篮,带着两个下属说是来慰问。他说话有种提不起劲的慢,像是一口气囫囵着推着声音在往外冒,让她听得昏昏欲睡。这位领导一面说特别惋惜那没了的孩子,一面委婉地劝她,现在是人口不足的紧要时期,不给流产,掉一个孩子都得派人彻查,要是赵福来被查,这辈子在地方岗位就算是走到头了。他爱惜人才,又心疼下属的家庭,劝她看在这个家的份上,好好替赵福来说和,尽力把事情掩盖下来。 他说自己是在为了她好,在帮她,希望她能听进去。 紧跟着来的是李家逸,他带了律师,还带了那个尾巴李珅,假模假样地发了一通火气。谭绪清跟着他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轮番数落赵福来,徐金花两夫妻跟在后头说和,两家人唱戏似的给她看。唱完了再让李珅坐一边劝,先劝她看开,孩子没了还会再有,家里有个大的,也得顾及;再劝她家丑不可外扬,有什么不好,有什么错自己家关上门再处理,没理由让外人看笑话。软硬兼施,让她不要把事情闹大。 他们也说是为了帮她,这都是为了她好。 最后来的是收到邻居报警电话的警方,带着记录仪和录音笔。在一家子的陪同下,向她确定了对门拍到的录像不全,两人存在互相攻击的行为,赵福来情绪不稳定情况下做出的行为并不出于本意,将案子定性为家庭纠纷。再有早些时候医生的检查诊断作证,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先天遗传病,达到能够做流产手术的标准。一系列证据能够证实,赵福来对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并不存在故意致使流产的动机。 他们临走时很欣慰,因涉及流产,记录仪以及录音内容需要上交至地方,她这么做对所有人,对家里,对自己都好。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上头真来人了,大家都不得安宁。 “其实帮的是赵福来的前途,李家逸的脸面,还有地方的政绩。”李玉珠扭过头打量着自己床前站着的许知桐,她或许比想象中的还要年轻,或许比她醒来之后见过的所有人都年轻,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头发乌黑,双目有神,她的生命,精神,都属于她自己,是这片汲取着生命力,使人贫瘠的土壤上富裕得叫人羡慕。 “人人无私,人人自私,”李玉珠嗤笑一声,“那么你呢,你又是来无私帮助我什么的?” “我可没说我是无私的。”许知桐摇摇脑袋,“虽然说是帮,更多的应该算是各取所需才对。” “各取所需,你有什么取,我有什么需?”李玉珠说完挪了一下沉重麻木的双腿,她一直在活动,不断地适应自己身体的状态,只是控制力不强,接连几日的虚弱让她脸色有些不耐烦,“这一拍脑门做的生意,你敢做,我可不敢。” “相信我,你一定会需要我的帮助。” “信你?”李玉珠眼珠一滚,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啊,身为病人的我现在没什么耐心,你可以先摊开来把话说清楚,我再考虑要不要信你。” 许知桐定定地望着她,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我观察你很久了,李小姐。” 她像是灵光一闪,想起了那天在马路对面看见的人,街道边的画面被风一吹,刮起一角,露出雪白的底色。 “原来是你。” “你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能够在醒来后不被察觉到异样送进疗养院的人,你很有意思,”许知桐歪着脑袋,眼睛弯起来,一泓水似的亮,“如果不能跟你这样的人合作,我会觉得很可惜。” 李玉珠一下收回了所有的表情,“这种话,你对多少人说过?” “不多,我入职五年多,也就百来人。” “那跟你合作的,又有多少?” “一半不到。”眼见李玉珠神色逐渐阴沉,许知桐心平气和地解释,“不要这么看着我,这可跟我没多少关系。余镇这个地方自从新生人口紧缺后治安一直不好,一部分女人跟很多人一样,不明不白地就这么没了。另一部分则是因为生育身体亏损严重,经不起刺激,即使有心也无力。” “人口紧缺,有多紧缺?”这是李玉珠醒来后听过过最多的词,新闻,报纸,广告宣传。就连李家逸在饭桌上也对赵福来说过,人口紧缺会是他未来最重要的谈判资本。 “这么说吧,如果不是这地方有引进的手段,”许知桐说到这,突然压低了声音,眼睛微微眯起,“早在几年前,这里就会是鬼城一座。” 李玉珠沉默了一会儿,走廊外不远处谭绪清的声音慢慢起来,身边还跟着人,声音揉成一团听不清楚,只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她去看许知桐,人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你好像很确定,我会答应你。” “你见过送去治疗所的女人吗?被说是精神病的那些人,”许知桐也听见了走廊上的声音,端起换下的药瓶,作势要离开,“你也许能装一时,但是装不了一世,短不过半月,长不过一年。李小姐,时间紧迫,你很清楚不是么?” “嗯,确实时间紧迫。”李玉珠很清楚怀孕又流产,身体机能会急剧下滑,很多事情缺了体力和精力根本施展不开。然而她看起来并不着急,甚至一反常态地露出了一点笑容,“看来接下来有得忙了,可以的话,这段时间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要来打扰我。” 许知桐也许有些不高兴,她的眉头拧成秀气的一个结,这时谭绪清的声音到了门口,身后还跟着逐渐清晰起来的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她低下头,顿时换了个声音,更厚实,有些拖着,还带口音,“药换好了,要是有什么事就摁铃,我会过来。” “麻烦你了,护士。”谭绪清一进门就听见许知桐的话,连忙接过去,热络地打招呼,手在自己提着的袋子里摸了两下,掏了俩苹果往她怀里塞,“吃点水果,润润嗓子。” “不了阿姨,医院有规定,我们不能随便拿。”许知桐换了个公事公办的腔调,听着年纪当即上去了,连走路的仪态都变得笨重,背影一转,看着年纪得往上走一圈。 李玉珠看得入神,李珅什么时候坐到自己床边都不知道。 “玉珠姐,我给你带了点水果,都是你爱吃的。”他换了身衣服,没穿头一次见面时的西服。之后几次见面,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打扮,宽松休闲,色调不突兀,头发看起来只是随意梳了两下,蓬蓬地支着。谭绪清说过他人显年轻,现在和大学毕业的时候基本没多少变化。 “嗯。”思忖过后,她决定保持沉默。 这里的人更习惯那个安静的,不言不语的李玉珠。 李珅把果篮往床头柜摆,她伸手就能够得到,“你现在要不要吃点?”他买的水果有点太杂了,什么都往里头塞。而且严格说起来,这里面李玉珠喜欢吃的只有一种。 他期待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选。 她不动,他也就不出声,就这么看着。 两人像是对峙一般看了一会儿,谭绪清进来说了一句,“刚护士走的时候说了,玉珠这会儿还吃不了水果,太凉了。” “噢,那太不好意思了,”李珅别过脸,脸色看着有些不大好意思,手掌心在大腿上摩挲了几下,“没弄清楚就随便买东西来探望,等玉珠姐出院我得好好请一顿当赔罪。” “你有这份心就不错了,毕竟有的人连这份心都没有,小家子气。”谭绪清阴阳怪气地讽刺了几句赵福来一家,那家人从警方离开后就来过一次,而且不来就算了,徐金花和谭绪清之前一碰头,嘴里夹枪带棒地就没几句好话,两人明里暗里互相针对过好几次,回回闹得不欢而散。 李珅在这坐了没多久就走,来一趟倒是逗得谭绪清眉开眼笑的。 等人一空下来,谭绪清握着李玉珠的手不住地叹气,“你说当初要是阿珅早两年毕业和你爸认识,还有赵福来什么事儿。” “他毕业就认识爸爸了吗?”李玉珠这才开口。 “毕了业没多久就托关系找你爸安排实习,后来实习了没多久又去读研,是个有本事的。见过面后我老跟你爸说,这孩子就是年纪小了点,要不是你那会儿已经结了婚,我肯定得留着给你。”她絮絮叨叨地又开始数落,李玉珠难得有能和她说上两句话的时候,趁着机会把那些话就一骨碌往外倒,“碰上赵福来这一家子,真是命里倒霉。要不是你爸他认识人,不只是那一家子老的小的,连你都要被查,孩子刚没了就得吃个大亏。” 李玉珠听过很多次,流产堕胎在当地被严令禁止,碰上了说不准就得一家子都遭罪,“我也要被查?” “是啊,你第一个孩子没的时候不就被查了,” “第一个孩子?” 谭绪清说到这,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嘴快,说多了点不该说的话。瞥见李玉珠脸色没有不对劲,这才解释,“你不记得也是好事,怀大宝之前……你还有过一个,挺遭罪的。”说完又放轻声音安慰她,“那是有证明的,你那个孩子发育不好,有畸形,生不下来。走的是正规程序,查过了之后才流的,你也别瞎想,这俩孩子估计就是跟你没多少缘分。” “是么,”李玉珠望着谭绪清的眼神越来越怪,然而等二人目光交接时,她又恢复成原本面无表情的模样,语气也听着有些呆愣,“我还有多久能出院?” “再过两天,”谭绪清拍着她手背,“别听徐金花那漏风的嘴说你住这病房浪费,钱的事,你爸和我都在,委屈不了你。” 李玉珠转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其实就是想回家了。” “等出院了,咱们回自己家住。” “没事,”李玉珠脸上缓缓露出点笑,“福来能照顾好我。” 谭绪清愣了一下,古怪地眨了一下眼睛,“你……不怪他?” “不怪,他再怎样也是继生的爸爸。”李玉珠机械性地扭动头,微笑在她脸上像是那层油彩糊在脸上,和她结婚时拍的那组照片一样。 连声音,也变得鬼气森森,“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