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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世上最锋利的刀子,令她立刻痛不欲生。她的眼泪掉得更凶,问他:“……你说什么?”他一身孝衣,负手立在她身前,即便落入如此困厄之境依然显得卓然,岩岩若孤松之独立。他说:“我与家族皆在悬崖之畔,殿下伸手或许并不能解困,反倒会一并坠入深渊,那又是何必?”他望着她,有些温柔,有些叹息,眼神深邃不可见底,似乎有些话要对她说。彼时萧子榆不知何故忽然有些慌乱,总觉得他就要说出什么她不愿耳闻的话了,立刻捂住了耳朵大声说:“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她捂住了耳朵,亦哭得更凶,眼前一片模糊甚至看不清他的脸,他也并不勉强她,只静默地站在她面前,不说话,也不为她拭泪,直到她颓然地放下捂着耳朵的双手,才听见他平铺直叙地对她说:“殿下,如可逾越君臣之分,我一直当你是meimei。”他以最不动声色的方式将匕首在她心上插得更深。“你我之间总夹杂着许多纷繁人事,未若幼时那样明净,殿下或许并未明白,其实你我终归是不可能的。”“若我家族无恙,我便自然奉命居枢密院之职以作国之屏障,无论先帝还是陛下都不会容我赋闲;而若齐家倾覆,我亦不可能独活于世,殿下更无法下嫁于罪臣,你我终归殊途。”他说的清清楚楚简明易懂,任谁都能听明白了——他们的婚事原本就是一场虚幻,根本不可能成真。可在萧子榆听来这番话却是天书——她根本不明白,明明她只是想要与心爱的男子成婚相守,明明她的父兄是江左的君主足可以给她任何东西,为什么偏偏,她无法跟他在一起?而他接下来的话则更加容易懂了。“何况我对殿下并非男女之情。”他轻微地叹息,又仿佛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般,显得释然。“婚姻嫁娶何等容易,无非一场宴席礼仪,但此后漫漫余生却难以计日以度。殿下深情我万分感激却不敢受领,莫若婚约就此作废,他日殿下若寻得一心人,方知世上唯有两情相悦才最是令人心仪。”他这句话说得工整且板正,亦十分真诚,尤其说起“两情相悦”四个字的时候露出她前所未见的诚挚之色,同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人什么事,眼中透着淡淡的思念。寡淡而缠绵。那是她从未有机会窥见的温柔。她就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可却比不过他此时心中的那个幻影来得让他欢喜。何等残忍。何等狠心。萧子榆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为了他,她甘心承受皇兄的训斥和众人讥诮的眼神,而他给她的却永远都是拒绝,以往这些拒绝是无声的,她尚且可以装作没有看懂,可如今他却将一切说得如此清楚,让她避无可避。敬臣哥哥……你何以待我如此狠心?萧子榆自己擦干眼泪,与他相对无言,眼中透着冷寂,以及冷寂之后愈发根深蒂固的执拗。她仰起脸来看他,对他说:“我不在意。”“我不在意你是把我当meimei还是当什么,我也不在意你是不是喜欢旁人,我只要与你成婚,我只要一辈子都在你身边。”“真心?一辈子的事情谁能说得准,或许你现在不喜欢我,但改日便喜欢了……就譬如我,可能今天不喜欢一支钗,但改日便尤其爱了。”她不断自己给自己擦着眼泪,在他似乎又要开口说拒绝的话时大声打断了他,狠狠地告诉他:“我们一定要成婚!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也会后悔的!”哪怕你不爱我,我也要跟你成婚,因为我一定要救你的命。他是明白她的意思的,既知晓她的深情,又明了她的用心,他为此动容并感激,可亦知道那都不是爱意。他已经有了真心爱的人,无法再报偿别的女子的爱意。萧子榆看出他还要再规劝自己,可她主意已定,不愿再由着他把那匕首在她心上插得更深,是以她平生第一次在他之前转身离去。匆匆地逃离,溃不成军。齐婴站在原地看着萧子榆跑远的背影,眼中的光影变得晦暗起来,更无奈已极。但他并非看向她离开的方向多久,很快便回身侧首,转而看着花园假山后布满阴影的角落,淡声道:“大人请出来吧,我已久候多时了。”他话音落下,那假山的阴影后便走出了一个人。拖着右腿满身疮痍。徐峥宁。当夜子时,建康城中万籁俱寂。一人一骑奔向城门,那人身穿长长的黑色斗篷,面目隐匿不可见,马蹄之声在深夜里清晰可闻。城门的守卫见有人深夜出城自然要阻拦,却见马上之人勒马之后露出真容,正是枢密院的徐峥宁徐大人。他自怀中掏出枢密院的令牌,冷声道:“枢密院公干,开门。”枢密院……枢密院可不是一般的衙门,所牵涉的机要多不胜数不可枚举,万一耽误了大人办事那可担待不起。守城的士兵一见哪敢怠慢,当即便要遵命打开城门,却忽而闻得夜色中一声笑言:“徐大人南归不久,不是领了恩旨在家中静养么?如此深夜又是为了哪桩公干?”在场之人闻声皆回头看去,却见夜色之下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出现了若干甲士,皆凶光毕露威压逼人,为首那人身长面白、嘴角带笑,置身于如此杀气腾腾的情境仍一副悠然自得之态,乃是枢密院十二分曹之一、专司监察的朱玮朱大人。徐峥宁望着他眉头不禁深深皱起。此二位大人相识共事已有近二十年,在枢密院之内互为倚仗同生共死,一起历过不知多少腥风血雨,而像今夜这般彼此相对却是从未有过之事,委实当得一句新奇了。徐峥宁隔着蒙蒙夜雾看着同袍,沉声问:“你要拦我?”朱玮一笑答曰:“自然。”徐峥宁神情不动,语气却变得森然:“为何拦我?”朱玮笑意不减,向皇宫方向拱了拱手,答:“奉天子之命。”徐峥宁沉默了。朱玮苍白的肤色在暗夜之中显得阴气而鬼魅,他向徐峥宁靠近一步,语气捉摸不定:“今日齐家大办丧事往来者众,说来的确容易浑水摸鱼,但枢密院的本事你和枢相应当是最清楚不过的,难道还以为在花园中的密谈可以瞒过枢密院的眼么?”朱玮说着,眼风扫向徐峥宁斗篷之下隐匿的东西,缓缓向他伸手,说:“东西给我。”他的语气变得冷酷了,但眼神之中也仍有淡淡的怜悯,似乎还念着与徐峥宁多年的情分,对他说:“把枢相给你的东西交出来,这件事便与你无关,陛下那里我自有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