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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似乎大喜,又同二哥耳语了几句才回到位子上坐下,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意思。齐乐心里犯嘀咕,不知他三哥在瞎高兴些什么,依他看,方才二哥看三哥的那个眼神明明就没透着什么好气儿。齐乐正疑惑,却来不及再问齐宁,只因吉时已到,笄礼便要开始了。沈西泠踏入堂屋时,第一眼就瞧见了齐婴。那时堂上有许许多多的人,他坐的地方也并不显眼,可她自屏风后一转进来,还是一下子就看见了他。所有人都在看她、赞叹她的美丽,而她眼里只看得到他一个。瞧见他的那一时她的心就定了,此外又另浮起一层让她自己也琢磨不透的情绪,似悲似喜。也许是太久没见过他的缘故,她那时竟险些当众掉下泪来,她深觉自己荒唐,又想她若现在真是哭了,今日这笄礼便算黄了一半,她可能不能如此糟践尧氏的心意,遂赶紧别开目光不敢再看他,转而看向堂上。正位本应坐着她的双亲,但她父母故去,那里便是空的,只摆了方毓凯方大人及其夫人的牌位;尧氏亲自当了她的正宾,为她主持笄礼,一会儿还会为她梳头加笄;子君jiejie今任有司,为尧氏执托盘;水佩jiejie则为赞者,正满面是笑地看着她;观礼者今日来得虽屈指可数,但已经比她想得更热闹。今日来的都是对她好的人。三年前她孑然一身来到这里,除了伤痕累累的躯壳以外一无所有,可现在她似乎有了很多,不再是那样孤孤单单的了。她心中慨叹,又充满感激。堂上鼓瑟吹笙,沈西泠上堂后面向南拜众宾客,后向西正坐于笄者席上,身为赞者的水佩jiejie轻柔地为她梳头,后将梳子放于席子南面。尧氏行宾盥,于东阶下洗手,与堂上牌位揖让后为沈西泠行初加。笄礼有三加三拜,正宾需为笄者初加笄、簪发钗、加钗冠,而笄者则需更衣三次,着襦群行一拜、着深衣行二拜、着大袖礼服行三拜,随后置醴、醮子、聆训、揖谢,方才礼成。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沈西泠在众宾客的注视和尧氏温柔的祝辞声中依序行礼,每行一拜,心中感慨尤甚,人生既往历历在目,一时颇有前世今生之感。她想起她出生的那个小院,院中有父亲手植的、不很成气候的几根竹子,屋中有母亲常年缠绵的病榻,还有与她相伴数载的灶台。她想起她与他们分离的那个寒冬,想起父亲对她说的“文文对不起”,想起母亲对她说的“文文再睡一会儿”,想起她未曾来得及对他们说的感谢与道别。她想起那个与齐婴初见的雪夜,想起建康城外的深林和林中深深的车辙,想起他把她打横抱到车桁上的力道,想起他大氅上沾染的甘松香和暖意。她想起琅琊冷漠的所谓亲戚,想起初闻父母死讯时心中的惊痛,想起母亲棺椁的重量,想起当铺中往来之人的冷眼与打量,想起白松坐在马车上的背影。她想起忘室中彻夜明亮的灯火,想起子君jiejie所做的鲈鱼脍的香气,想起尧氏在荣瑞堂上对她递来的那个透着关切的眼神,想起王先生对她殷殷的教导。她想起风荷苑四时不同的花木,想起静谧的望园中满塘清净的莲花,想起雪团儿睡着时露出的软绵绵的小肚子,想起握瑜院中一到时令便茂盛好看的葡萄藤。后来这些记忆都有些淡去了,她最终还是想起他。只想起他。想起三年前他从南陵回来那晚外衣上的湿气,想起他亲手给她编的草蚱蜢和草兔子,想起他给她涂药膏时指尖的凉意,想起他教她骑马和催她吃饭时严厉皱起的眉头,想起在望园中他为她剥蟹时发出的声响。想起有关他的一切,事无巨细。……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原来已经走过了这么多。而此刻,她终于长大成人。三拜已毕,还当聆训。这事本应是她的双亲来做,她应跪在双亲面前恭听父母训示,但她的父母早已不在了,正宾亦不能代劳。尧氏瞧了瞧她,又瞧了瞧齐婴,将这个活儿推到了他身上。此举有些突兀,但仔细一推敲却又是合理的:沈西泠毕竟是齐婴亲自养大的,在座所有的人,实在没人比他跟她更亲厚了。所有人都在看着齐婴,沈西泠也看着他,她本是跪坐着的,那时却见他朝自己招了招手,说:“来。”他们虽许久不曾见过了,但沈西泠依然很明白他,她知道他让她过去其实是因为他想让她站起来,他不喜欢她跪着。她心里觉得安谧和踏实,便听话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去,他仍坐着,在她走近以后淡淡看了她一眼,彼时眼中亦有些复杂的情绪。他在想什么?或许,也如她一般想到了过往三年的点点滴滴么?她听见他说:“人生既长,遭际渐杂,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只盼你往后一切顺心如愿,遂事如有忧怖,也可不必回头。”这个礼节本应训诫笄者,可他说的话却全然不是训示,倒像是祝福。他说得简短且寡淡,但目光是深重的,包含着只有沈西泠一个人看得懂的温柔和认真。还有一些那时她没看懂的几多深意。她不知何故又感到泪意满盈了。作者有话要说:注:及笄的那三行祝辞是查资料查来的,不是原创,本来不想放,但摘了以后觉得没味道最后还是加了下更……算是各种意义上的小高潮第108章及笄(3)嘉礼既成,宾客即散。沈西泠回到自己屋子里,很快地换下礼服、穿回平时的衣裙,头上诸多繁琐的钗环却顾不上卸,只在风裳的帮助下摘了钗冠,便又急急忙忙往门外跑。她要去找齐婴。若是晚了,说不准他又要走了。她急匆匆地奔出门去,刚出了院子,却瞧见齐三公子正站在她门前。若是往日,沈西泠定然要遵循礼节同齐三公子寒暄一番,但今日她实在着急,便也顾不上他了,只匆匆同他点了个头,便提着裙子要从他身边跑过去。哪料却被齐三叫住:“文文meimei!”他这一声叫得清清楚楚的,沈西泠也不好装作没有听见,便只得停了步子,回过头看向他,问:“三哥哥可有什么事么?”齐宁瞧了她一眼,因她今日要行嘉礼,打扮得尤其精细,靠近一瞧越发显得美丽不可方物,眉间的那一点红痣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