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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著一双空洞的眼,满脸的憔悴病态。“你说的没错,刚刚那场戏,我就是做给莫尘看的。”“莫尘是个好人,心肠很软。这种人,就算再有本事也只能是个废物!他不知道这个世间的险恶、不知道人性的阴险、不知道命运的冷酷,单纯的永远都活在别人给他的乐园里。所以现在我要让他走出乐园,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个什麽样子。没有奇迹、没有希望、没有任何东西,只有冰冷的现实。”陈三远远的望著一个趴伏在地上的男人。污泥抹满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大概的看出是个三十都不到的男人。一头纠结得乱发上面沾满了油腻和污物,远看不注意的时候还以为那是团扔在路边的破布团。身上的布片根本就不能称之为衣服,露出里面包著骨头的一层皮。男人不知道在地上捡著什麽,只是不停的往嘴里塞。看那样子好像吃著什麽世间的美味,莫尘却不敢相信,那只是混著泥沙的碎屑。这一刻莫尘才终於明白,什麽叫活的没有尊严。就像畜生一样,什麽地方都能睡、什麽东西都能吃,只要可以活下去,做什麽都可以。忽的,那男人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了头,看向了陈三和莫尘。愣愣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一滴滴的落在了地上。那些眼泪,已经是他唯一的证明,证明他曾经也是一个人。尘中白荷(二十一)“我要杀那人时,就知道莫尘没办法眼睁睁的看著他死。所以我用同样的话勾起他的回忆,让他重新想起那时的愤怒和羞辱。不过就算是这样,他天真的性子也狠不到能杀人,他又是不懂得变通的脑子,逼死了也只会照我的话去做而已。不过真把他羞辱到这份上,人就很难留得住了,所以老张给他个台阶下,让他好下得了台。”“我看以他的性子,这难堪一过去,就又会把那件事抛到脑後去了。你这一打一揉,根本是自己打消了自己,全是无用功。”“没错!不过他看那刘哥的感觉却是变了。”白荷不紧不慢的替换了交叠著的腿,接著到,“那人那样对他,他却为了救他甘心受辱。就算是个品行恶劣的,自己也尽力去救了。在莫尘的脑子里,这样的念头才是最能被他接受的。刘哥越是丑恶,他的自我满足感就会越强。在他完全沈浸在这种自我满足中时,这时候有人狠狠的敲他一棍子,这种效果才是最好的。”“所以你让陈三去做这个敲他一棍子的人?但是陈三要怎麽敲?”白荷却是胸有成竹的微微笑著。“两年前,那人也是码头上的苦力。”低声的,陈三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著。苦力?莫尘忽的愣住,无法想像那瘦到就像包著骨头般得手脚,竟能抗起那麽重得东西?“两年前,他就跟你一样,嗯,应该还比你高点、比你壮点。”陈三看了看莫尘的身形,像是跟回忆做著比较一般说著,“他也是因为不服气被人欺负,结果就跟监工打了起来。不过他没你这麽好的运气,当场就被打断了骨头,下半身全都没了知觉。虽然命是救回来了,却成了个废物。别说站起来了,就连拉屎拉尿都没办法控制。”“他也……”莫尘顿时觉得後背一片冷汗。杜谦风的话,忽然又在自己的脑子里面响了起来。──要是运气不好的,打断了哪里的骨头,一辈子都是个残废。那日子过的,比杀了你还惨。“那他又怎麽会过的这麽凄惨?”陈三又用那种像在看个傻子般的眼神看著他,笑到,“一个男人成了残废,连自己的生活都没办法自理,还能过成什麽样子?”“就没人帮帮他?”“帮?现在大街上这样的人多了,谁又帮得过来?他能留下这条命,还亏了白小姐给了钱请了大夫才活下来。等到白小姐的钱用光,他就流落街头,变成了这付样子。”“那打他的人呢?”“打他的人,你也见过。”“我也见过?”“不单见过,还打过你。”“刘哥?”陈三没有回话,只是沈默的看著远处的那个人影。过了很久,陈三才低沈的说话,声音中却带著几分羡慕,更带著几分无耐的沧桑。“你运气好,碰上了白小姐。可不是所有人的运气都像你一样的好。这些年,我在码头上这样的事已经看过太多了,生不如死的、还有直接被打死的。我宁愿那些苦工被他们抓起来,打也好、骂也好,那些苦工怨我也好、恨我也好……只求像他这样的人不要再有了。”“那就任人欺负?为什麽就不能为自己讨个公道?”“公道?”陈三就像在听个笑话,还是这世上最好笑的那种。“你觉得要怎麽样才算公道?”“应该……”话到一半,莫尘却突的住了口。怎麽样才算公道?就算让那刘哥也受尽折磨、甚至杀了他,又能得到什麽?好端端的一个人变成了这个样子,要做什麽才能让他找回他原本该有的人生?什麽都不能……那一瞬间已经决定了他的後半生,无论任何人做任何事,都已经无法挽回。那要公道又有何用?陈三淡淡的,却是无奈的说到,“我不求公道,只求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那刘哥……”陈三长长的一声叹息,“你救了一个恶人,却知道要害了多少的好人麽?”救了一个恶人……却害了更多的好人?!“等他明白了自己救的是个什麽人,那种优越感和自我满足就会荡然无存,还会把他推进更深的迷茫和猜疑。就像刚刚爬到高处,还没有来得急看清远处的风景,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那些虚幻的满足破灭之後,他就会开始质疑他过去所坚信的东西。”“我所坚信的东西就是对的麽?”“只要有恶人在,好人就会受苦麽?”“不杀人就真的是善麽?”“然後,他对杀人的抵触就会越来越弱。而对自己的质疑会让他迷茫,只要再好好的诱导,他就会变成一个很好用的傀儡。”箫正明听得一阵沈默,末了才叹了口气,“你这手段,怪不得先生要防著你了。”白荷却是半垂著眼,淡漠的到,“要是没这手段,我早就死了。”不过感叹过後,箫正明却是不解到,“但是他一个什麽都不行的傻子,值得你花这麽些心思去弄麽?”“呵!傻子?”白荷有趣的笑了起来,“就是这傻子才值!太值了!”箫正明疑惑的看著她,直觉的感到她话里还有别得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