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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寒问暖,打笔巨款

    

嘘寒问暖,打笔巨款



    第一章

    三月,海城早上才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到了下午,天已转晴,天蓝得没有一丝云。

    偌大的办公室里,电脑里汇报的语音持续,屏幕里的某部门总监刚刚发言完毕,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沉沉应了声。

    “先散会,明天九点把合同改出来给我。”随即,笔记本的屏幕被他折叠起来。

    把手工西装穿得一丝不苟的男人呼出一口气,扯松了领带,转向一旁的秘书,问道:“梁屿没来?”

    秘书合上手里的文件夹回答:“是的梁总,管家说小梁总三点多才从大宅出去。”他顿了顿,谨慎端详他的表情后才继续说道,“跟搬家公司一起走的。”

    签字笔被一扔,滚到了桌子边缘,梁铮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xue,朝秘书摆摆手,秘书会意离开后,他才拿起手机打了电话。那头的人没让他等很久,电话很快接通,他弟弟的情绪听上去十分愉悦,跟连续开了三四个会的他形成鲜明对比。

    “你真搬出去了?”

    “搬了啊,刚把PS5和电脑装好,要过来玩不?”

    梁崢脑袋更疼了。

    “老头前脚把你卡和车都收了你后脚就当着他面搬出去,你是傻逼吗,会不会做人?”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爹,是当哥的阳奉阴违,对他嘘寒问暖打了笔巨款么。

    还他妈有脸叫他去打游戏。

    梁屿毫不掩饰他的笑声,“别慌啊,钱我又没花光,万一你也被老头制裁,咱还有后手,够不够兄弟?"

    “滚。”

    电话被挂断,梁屿也不恼,手机还没放下,他哥的微信就发了过来。

    『梁崢:发定位』

    梁屿咧嘴一笑。到底是只差了四岁的亲兄弟,感情打小就深厚。

    梁崢摆烂在梁屿家打游戏打到半夜两点才回家,兄弟俩都以为时间差完美,但万万没想到老爷子起夜,梁崢车刚进车库就被发现了,老爷子上完厕所踢踢踏踏走出房门,差点把梁崢吓得原地弹射。老爷子没说话,站那对大儿子怒目相向,两人在原地无声对望,老爷子顶不住困意才愤怒地“哼”了一声,回房了。

    梁崢:“……”

    亲兄弟明算账,梁崢给他巨款,并没有让他白拿的意思。翌日,梁屿老老实实顶着睡眠不足的脸去集团上班还债,连眼镜都忘记戴,踩着点悠哉游哉去部门打了个卡,在部门经理的盛情下以实习助理的身份坐进了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梁屿本想在电脑里装个steam,因为忘戴眼镜看屏幕太糊就丢开了鼠标,转而在办公椅上刷了一小时社交软件,打了两小时手游,看了十分钟经理拿给他的资料,中午饭都没吃直接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梁崢也没睡好,黑着脸开完会就听到投资部经理跟自己哈着脸邀功,顿时就想抄起手边的烟灰缸砸过去。

    “实习生试用期第一天就能坐独立办公室了?那我的办公室没有金镶玉说不过吧?”

    经理额头冒冷汗,苦笑着回去让梁屿搬出办公室,纡尊降贵跟部门的其他投资助理坐到外头的工位上去。

    午睡被叫醒,梁屿也难得没发火,只是皮笑rou不笑地对他说:“我理解。”

    投资部经理这会哭丧着脸:“诶,谢谢您理解。”

    梁屿没敢去惹他哥,无趣地在工位上艰难熬了好几天。

    这日,工作日里死气沉沉的微信群到了饭点一个个的就开始了。

    『陈绶也:?』

    『张则:?』

    『梁屿:?』

    『陈绶也:看比赛去啊,今晚春晚呐』

    『梁屿:什么比赛』

    『陈绶也:LPL啊,我打算投个俱乐部玩玩』

    『梁屿:1』

    『张则:没兴趣』

    梁屿的车停在了比赛场馆外,手里的烟还剩一半。他看见从选手通道出来的一群穿着队服的小孩儿,一个个低着头,应该是刚输完比赛,跟着旁边的几个工作人员上了不远处的一辆印着队标的大巴车。

    把烟抽完,梁屿才下了车。烟灰有些沾上了他的毛呢外套,他边走边拍,灰烬一下子被呼呼的冷风吹散。

    走了没几步,身后由远而近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通道大概只有三人宽,梁屿下意识侧身靠边,视线所及是一个娇小的身影,边跑边喊着“麻烦借过”,一头卷发被外头的风吹成了炸毛,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略带慌乱的眼睛在外。经过他时,扬起的发尾和没拉拉链的外套衣摆轻轻擦过他,带起一阵属于女孩子香气的风。

    梁屿转身眯起眼盯着她后背看,直到人跑到通道尽头拐了进去。

    打开其中一间休息室的门,陈绶也人已经坐那吃起了贵价外卖,见了他就调侃。

    “哟,梁二,班上得如何?”

    “就那样。”梁屿扯扯嘴角,懒懒地搬过一张椅子坐下,喝了一口有些凉掉的参汤。

    陈绶也伸脚踢了踢他椅子问:“你这一回来,直接跌落神坛了?”

    梁屿“啧”了一声,斜眼睨他:“跌你妈。”

    “要不是身无分文了你会去集团上班?”

    “我发奋图强准备跟我哥争家产。”总不能直说是因为借了他哥的高利贷吧。

    “嘁。”

    陈绶也跟他认识得有七八年了,生在医药世家,两家的父母在生意上有往来。他跟梁屿一样,对家里生意没兴趣,在国外混了个毕业证回来就说要自立门户,上头有个优秀到不像他亲生的jiejie,接管家族生意后,陈老爷子也就不在意小儿子有没有出息了,随他自己鼓捣,饿不死就行。

    两人在聊了一会,墙上跟现场连线的电视屏幕突然黑了屏,靠门坐的陈绶也开门抓住经过的一个工作人员让他来调试,不远处又传来一声“麻烦借过”。

    梁屿鬼使神差抬头,果然又看见被迎面过来的两三个工作人员堵在他们房门口的那个炸毛的女孩。

    工作人员A:“哎你怎么又回来了?又落东西了啊?”

    小姑娘喘着气,声音闷在口罩里:“对对对,我吃饭的家伙丢在沙发上了,过两天再聊啊车还在等我拜拜。”就短短几秒时间,又跑没影了。

    他扭过头,屏幕很快恢复了画面。

    比赛打得很快,干净利落的   2:0   结束,说好的电竞春晚双方整点活给大伙乐呵乐呵,结果其中一支战队像是被夺了舍,只给大伙贡献了两场毫无观赏性的比赛。

    梁屿打着呵欠,兴致缺缺:“就这?”

    陈绶也耸耸肩,“嗐,很正常,这才是电子竞技的魅力嘛。”他起身,“我一会约了个战队的CEO吃饭,有兴趣不?”

    梁屿摆摆手,“困,我回家睡觉了。”

    *   *   *

    连败的战绩让队伍气氛有些低迷,复盘会一开就是三个多小时,喻星疲惫地扭了扭僵硬的肩颈,数据表已经整理了十页,她看着已经面无表情的选手们,作为数据分析师,一时间觉得又无力又沮丧。

    她进入电竞行业不过两年,FOG是她入行的第一个俱乐部,也是她刚开始玩这个游戏第一支喜欢的战队。这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她竟然就经历了战队新老更替,五个老选手在一年里陆续退役,现在名单里的六个选手,只有AD是联盟排得上号的选手,其他位置都是从青训和次级联赛出来的新人,因为光是签AD就花光了俱乐部今年的预算。

    接近零点,复盘会结束,喻星拿着比赛数据,跟两个教练开始另一个战术研讨会,直到半夜两点才结束后。

    负责给战队做饭的阿姨在下班前就包好了小馄饨,喻星和战队经理添哥一起给弟弟们煮了夜宵。

    添哥看着这群小孩儿感叹:“嗨呀,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心态虽然崩得快,但也恢复得快。虽然最近输得都挺难看的,还是希望你们顶住,啥时候你们能够理性理性地去接受输赢,那才真的是长大了。”

    选手们眨眨眼,吭哧吭哧吃完小馄饨,嗯嗯嗯地应他,又跑回去继续打排位。

    添哥喝了口汤,转向喻星,苦口婆心地说:“辛苦你了,一个女孩子,天天跟着我们这帮大老爷们熬夜。平时工作做完了没什么事儿了就早点回家,不用一直呆在这的。”

    添哥也不是第一次这和她说这些,喻星不甚在意笑了笑:“随队是我的工作呀。”

    帮忙收拾好碗筷后,喻星拖着疲劳的身躯从基地出来。这个小区是海城数一数二的高档住宅区,其中一栋三层别墅就是FOG的基地。老板李复森虽然是个富三代,但搞电竞是很烧钱的,俱乐部成立的第三年,他就开始从不差钱转变成每花一笔钱都需要精打细算。选手和教练、经理都住在基地里面,除了喻星。喻星虽然是本地人,但家在城西的老城区,从家里过来单程要转一趟公交一趟地铁,费时一个多小时,李复森待员工不差,也很照顾她,租了小区另一边的公寓做宿舍,她只用付一半的租金。

    喻星到宿舍后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插上充电器开机后,震个不停,她实在没精力去看,丢开手机就去洗了澡,头发也懒得洗,出来倒在床上闷头就睡。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才惊醒,捞过手机一看闹铃都响得自动关闭了。她快速洗漱完,粗略整了整日渐毛躁的卷发,随手拿了一顶鸭舌帽戴上出门,在去基地的路上才慢慢翻微信。

    喻青是跟她同月同日生,比她小一年的堂弟,两人这周六生日,喻青请朋友去家里新开的度假村玩两天,但那天喻星有比赛,加上有了前几年的先例,喻星知道去的都是些富家子弟,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参与感,所以就回绝了。喻青哪里肯,给她打了好多电话发了好多微信,因为昨晚喻星一直在忙没注意,估计小少爷现在还气着。

    两人的爷爷是堂兄弟,但感情却像亲兄弟一样,两老是从出生起就穿一条裤子的交情。早年,喻星的爸爸还经营着当时本地很高级的大酒店,后来因为经营不善,酒店关门,喻父申请破产,喻星还没读完初中就跟着父母从城东的富人区搬到了城西。而喻青家里很早做起了外贸的生意,有一家不小的合资公司,喻星家出了事之后,他们家也帮衬了不少。从小就混在一起玩的两姐弟突然要面对离别自然不习惯,喻青还因为再不能天天跟jiejie一起玩而闹了快一个月的脾气,当时才十三岁的喻星是个性格沉静的小姑娘,又刚刚经历了家道中落,像是一夜长大了,好说歹说把喻青哄好了。

    姐弟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这不假,但是现今两人的圈子确实已经很难有交集。

    每回去喻青组的局,她总会收到一些异性上不了台面的明示暗示,他们都以为她凤凰变山鸡就会轻易趋炎附势。她也确实不是什么清高烈女,家里发生变故后,她很长一段时间没能接受那份落差,经常自卑。在一次的局里认识了一个男人,彼此一见钟情,两人都是初恋,爱得轰烈,天真地以为真爱能摒弃门第之差,后来那位初恋给了她现实的当头一棒,但她也不怨恨什么,在一起时的悸动和热烈都是真的,只是爱得不够,不够他顶住家里的压力而已。

    还在想着,喻青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输比赛输萎了?干嘛关机啊。”

    “啊不是,手机没电而已,昨晚开会开得太晚了,我没留意。”

    “行吧,我已经气了一晚上了,为了我的肝我决定先伸出和好的友爱之手,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

    “……周六的比赛我得随队,打完还得复盘,你那度假村又远,等我赶到你蛋糕怕是都吃光了。”

    “你当我傻,你们比赛是3点那一场,就算打满三把7点肯定打完了,复盘会顶格开三小时,我的司机能在40分钟内把你送过来,总之零点之前你一定能出现在我面前跟我一起切蛋糕。”

    逻辑满分,喻星拗不过他,只能认命地“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