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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殿下,低头。”褚绛悚然缩头,一木枝从他头顶平直飞过,连着几声惨叫,一叠愁眉苦面的怨魂被木枝刺破眉间,瞬间灰飞烟灭。圣帝把他推远,从断掉的桃树上折下几枝作剑,一剑荡开七八尸魂。她一边退敌一边高叫:“陆吴,换人,我进去压阵,你出来弹琴。”陆吴闻声收招,同杜若擦肩而过,跃出阵。圣帝口中念诀,静止不动的阵法突然开始飞速旋转。黑泽刀似乎感到有些晕头转向,怒不可遏,恶狠狠的向她扑击。“还不老实!”圣帝一手飞出两树枝,一边自左至右,一边自右至左,划成两道弧光,向黑泽刀袭去。黑泽刀转来转去摸不着方向,干脆插在阵中,放出全部气泽,形成半球形的屏障。四道树枝撞到上面,瞬间便被激飞。那些从四面而来的邪魂抬手要去摸刺出阵外的木枝,刚触到,便被巨大的冲击力震飞到墙上,撞得血rou模糊,石屑纷落。另一边,陆吴席地而坐,稳稳心神,准备抬手抚琴。褚绛站在陆吴身侧充当护卫,手里挥着两面驱魂幢幡,后背背着一展赶尸旌旗,拦截下近身的邪魂走尸。陆吴深吸一口气,按弦取音。他一弹,天地间就静了三分。弹的曲,调用慢二,音取宏厚;宫商从容高古,意境平淡深远;弹拨和缓,不疾不离,犹如一人气运笔墨,以地为纸,缓缓绘出月光泻泻、星汉迢迢。那些尸魂都是华霖郡人,妙于琴,善音律,听到陆吴的琴音,顿时都呆呆立在原地,屏息静听,生怕乱动扰乱了琴音。更有痴者,忍着驱魂幡的煞气,拼力靠近陆吴,蹲在地上,托腮细细欣赏。见黑泽刀将自己困住,圣帝出手越发舒卷自如,还有空闲用袖拂拂身上残雪。她转头看看外面神鬼尸一团和气的样子,心里纳闷,竖耳细听,奈何不谙斯曲,听不出一二来。一曲毕,陆吴睁开眼,离得最近的一只鼻歪眼斜的尸魂激动的向他挥挥手,发出奇怪的叫声。褚绛细细听了一下,翻译道:“他说的是鬼话,意思是说您琴艺高超,音曲清和,仙乐袅袅如行云流水,他希望您能再弹奏一曲。”陆吴含笑看着那尸魂,点点头。褚绛用鬼语同他们说了几句话,尸魂群里顿时一阵狼嚎似的欢呼。陆吴望着欢心雀跃的尸魂们,面上的笑意却是渐渐散尽,眉眼肃寒,手下琴声铮铮,慷慨激昂,直接将方才弹出的山静水止搅乱。他右手托、抹、挑、勾;左手吟、绰注、撞,一交一替间,指尖淌出万里河山,千军万马涤荡其上,马蹄若雨,呐喊若雷。那些尸魂听到杀伐之音,戾气徒增,双目泛黑,随着陆吴的弹拨慢吞吞的转过身,面向困着黑泽刀的阵法。为首一身着玄色直襟长袍的邪魂口中发出一声清啸,领着那些尸魂冲了进去。圣帝在他们攻进来的一刻,飞身出阵,轻飘飘落在褚绛身边。褚绛看着阵中厮杀,浑身难受,眼眶泛红。圣帝把驱魂幡从他手里拽出来,折好,塞进他背的布包里,苦口婆心道:“什么都是练出来的,回去以后自己一个人多去阴山后面的一十八层监狱溜达溜达,三个月下来,保证你看见什么都无动于衷了。”褚绛摸一把泪,转过身,愣了一下,又赶紧别过头。圣帝瞅着他不自然的样子,往后张望了一下,皱眉道:“怎么了?”褚绛红着脸,小声嘟囔道:“圣帝,你,你的衣服……”圣帝低头一看,她系在腰间的头绳不知何时又断开了,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她紧紧外衣,瞧一眼褚绛红得快滴血的耳垂,心道:“不过露出中衣罢了,又不是什么都没穿,他害羞个什么劲,还是魔族民风奔放,身无一缕也没人觉得不妥。”陆吴闭目听着,抬手,将束发的白锦摘下,举给圣帝。圣帝扫他一眼,扬眉接过,将两个头绳结在一起,把外襟系紧。见她整理好了,褚绛这才别别扭扭的回过头,但仍是不敢直视,只将目光浮着,虚虚看在一处:“圣帝,陆吴天神要弹多久啊?”“少则一个月,多则不知道。”圣帝倚着桃树,看向阵法。阵法里的尸魂被黑泽刀伤得脱皮露骨,折臂断筋,血泛rou滚,惨不忍睹,她看了一会儿,敛下目光,道:“这把刀是你们鬼族的圣物,我没有资格要求你隐瞒,但这里面牵扯的人、事太多,说透了,难免要起纷争。小殿下同不同你父王说,怎么说,都要好好斟酌。”言罢斜褚绛一眼,笑笑,“小殿下一路辛苦了,若没有其他事,就先回去吧。”褚绛双手握拳,想想道:“那,可用我去叫人过来”圣帝苦笑道:“这天底下比我们两个人身手还厉害且愿意惹祸上身的人几乎没有。小殿下若是不放心,可修书一封给崇德山,叫他们一月后来。”褚绛自知自己在这里呆着也帮不上忙,不再多语,同两人作揖拜别。圣帝目送褚绛走远,缓缓吁出一口气。彤云密布,惨雾重侵;大雪纷纷,片片飞琼。圣帝化出一把枣红色的油纸伞,伞面画着一株腊梅,花淡墨色深。不觉见陆吴已换了一曲弹,同上一曲相比,这一首减了些峥嵘,多了些诡异,音起时风停云滞,人鬼俱寂。圣帝挨着陆吴坐下,一手撑伞,一手抱膝。悠悠琴音遮盖住伞外悲悲切切的哭嚎,独留下幽幽檀香萦绕两人左右。举目四望,天地茫茫。圣帝定定望着飞雪,想起昔日的贺涛,他独守着阴暗无光的地牢,一人一琴一烛,曲终之时该有多么孤凄,多少怅惘。一月琴音不绝。血染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