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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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童咬着朱唇,白玉如葱的手指绞在一起,黛眉皱起苦思良久,终于嗫嚅着开口道,“八斋上齐下而,我本天地灵物,我就叫齐灵儿吧……好吗?” 看到适才还对自己害怕无比的女童此时一脸期待地看向自己,周继君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刚想开口,却陡然听到从那遥遥天穹传下阴狠凄凉的声音。 “君公子是吧,好,好,你竟敢三番两次夺吾魔头分身,吾等魔君算是惦记上你了,你等着,只要你活在这世上,便躲不过吾等法眼,终有一天,吾等魔头降下让你再无法翻身!” 随着这声音渐渐消散在郊外古道上,四象法阵内的魔头终于被诛杀殆尽,滚滚浓稠的魔气亦被魔珠全部纳入,仿佛吃饱了一般,魔珠兴冲冲地呜鸣着,光华熠熠飞转至玄道蛇人手中。 齐灵儿兴致勃勃地紧紧盯着玄道蛇人,忍不住抬头望向周继君,讪讪地开口道。 “它是你变出来的吗,你能教我吗?” 周继君微微一愣,看向盈盈立于自己手掌中,全身上下察觉不到半点修为,和那寻常女童似乎没什么两样的齐灵儿,不知为何,心头突然一动。 ———— (抱歉,状态不佳写不动了,来日方长) 第一百四十二章 杀伐之子 许多年前,周继君在天机府的典经阁博如海漠广如烟云的古籍中,看到过这样一个故事。 …… 汪洋外有古洲,其上修炼者不修身不修精气亦不修大道,专修耳边一处软骨,炼成剑丸,可变幻成剑,飞于万里外取人之首级,得剑之大道者名曰剑仙。某日,一位李姓剑仙入山修行,是时雷雨大作,电光中忽而降下一块奇怪的石头,李剑仙运使飞剑劈向那石,奇石碎裂飞绽,雷雨顷刻停歇,只见从石块中走出一个两三岁大的男童,除了身形小了数倍,其余皆和寻常男童无异。李剑仙孤身修行已近百年,不曾婚娶因此尚无子嗣,见这男童从天石而降,料其不凡,便以子养之。 余后三十年,李剑仙仿佛突然开窍了般,从一个平庸弟子变成那古洲名动一时的强者,人皆奇之,却不得解。李剑仙虽剑道精进骇人,然其一生却大小险难无数,待到最后,终不得善终。 在这故事后有批注,字色黯淡辨不出年月。 “李剑仙之子乃灵丹之婴,却无意流入古洲,岁月无度,于丹石内成长至幼童之身,幸李剑仙修为低劣,未能杀死于丹石内,反将丹婴释之……凡世间灵物者皆天资独降,福缘广泽,然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是福是祸难以预料。吾苦思良久,方有所得,李剑仙修为增长虽快,可却不如其子,待到其子修为实力超过他,福难压祸,终到那大难临头之日。” …… 夜幕下,周继君看着满脸希冀的女童,诡道心思流转。 这齐灵儿定与李剑仙之子一般,流落大煜皇室后,在丹石内渐渐长成。而我修为实力不够,未能如天帝那样将她杀死其中,却把她从丹石中解救出来,也算是场机缘罢。只不过,如今又该如何是好,是留于身边,还是放任自流。她乃天地灵物所孕,自然神奇莫测,留于身边,或许真能如同李剑仙般让我修为实力大进,可却是祸福难料。若放任自流,不去管她,她如今身形不足一尺,几乎毫无修为,被人见了定会当做奇物强掳去,此生将会命运多舛。 “哈哈哈……”却是身旁传来月罗刹阴阳怪气的笑声,他走到周继君身前,细细瞅着撅着小嘴赤身裸体的齐灵儿,一时玩心大作,蓑衣微微颤抖,凭空变出身正合小女童的裙衫送于她面前道,“我也会变,要不要我教你?” 齐灵儿望向碧蓝的裙衫,眼睛张得老大,又看了看面前四人,连忙接过穿上,嘻嘻一笑道,“我不要你教,我只要他教。” 月罗刹没好气地瞪了眼一直不语的周继君,幽幽说道,“小君君冷面冷心,你再怎么求也没用,你又不是他徒弟。” 齐灵儿眼睛连连眨动,忽然抬头望向周继君,开口道,“那你可以收我为徒吗?” 话音方落,周继君的心没来由地怦怦地跳动起来,诡道心思飘转开来,偌大的棋盘被浮于诡道蛇人头顶,血雾缭绕间,杀伐征战,却又不是京城亦非七州之地,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棋盘中,己方局势大乱,势如山海欲倾倒。而敌方阵营中,那个如玉面修罗浑身沾满鲜血,手执法宝,将自己局势摧垮即将崩溃瓦解的女童,正是齐灵儿! 棋盘中的虚影转瞬即逝,又变回此时的京城之局,可那满脸寒意的女童深深映入周继君脑海之中,久久未曾消散。 “诡道,此何解?” 心意传向诡道蛇人,周继君眉头微皱,看向那个怔怔望着自己的女童,眸底深处杀机滚动。他本就是心狠手辣之人,虽然之前一刻被纯真无瑕的齐音儿感染,心有感悟,初通那掌控本身人性的道,可正因如此,此时的周继君比之前更多了几分洒脱淡然,善恶念头不再困扰,杀戮起来也愈发无所顾忌。这齐灵儿虽然天真可爱,可若真会在以后成为他的阻碍,周继君将她杀之眼都不会眨一下。 “道主,此乃未来征兆,却也不可全信。诡道棋盘之运算乃是根据局势而变,这女童于道主之局亦有无数种可能,适才出现的只是最有可能的一种,道主不可不防。” 周继君眼中阴影处飘过一丝血色,指间微微发力,就在这时,一个绵软却真挚无比的童音传入他耳中、 “师父…..嘻嘻。” 顿时,周继君心中杀意如风散去,回忆似流水飘过,那个自己一直不肯张口叫师父的女子浮现于眼前,却又模糊黯淡。 上丹田的诡道棋盘中,又出现了另外一番景象。自己坐拥五山四海,称霸一方,是时天上地下军阀无数,生灵涂炭。而眼前这个可爱的女童却是自己手下大将,绷着脸立于苍鹰上,率领己方强者大战群雄,骁勇无比。 一时间,诡道棋盘上虚影升变幻,却是关于齐灵儿未来无数种可能飞快闪过,棋局无常,自己所拥有的局势亦变化多端,或是为一派掌门,或是为一方诸侯,或是踽踽独行,却都有齐灵儿的身影交叉其中,身处天元而定周继君的成败。 …… 月光下,月罗刹四人只见周继君面色时明时暗,眸影昏沉,就在千宁臣看了看天色刚想说什么时,却陡然听到一阵豪迈的笑声,却是周继君眼中闪过豁然之色,仰天大笑。 “我之命运居然掌握在这区区女童手中,cao控我局,主宰我成败生死,真是可笑之极!命道命道,即便真是如此,我也终会将它猎下,再逃不脱我手心!” “天上地下,谁能阻我!” 上中下丹田中的三道蛇人和藏象之府中的紫君皆颤巍巍地伏下身子,大气不敢喘一声,眼中满是敬畏。而诡道棋盘中的万千虚影景象如同琉璃般,咯吱咯吱地破碎开,随后如齑粉般飘散殆尽,再不见踪影。 “师父,你在喊什么呢?你愿不愿意收我为徒啊?”齐灵儿嗫嚅着问道,看着满脸煞气的周继君,眼中闪过一丝害怕。 “收你为徒吗?”转眼间,周继君脸上凶狠无比的煞气被夜色涤尽,他嘴角微微翘起,饶有兴致地细细盯着齐灵儿,不知在想什么,这抹淡笑落在千宁臣月罗刹眼中却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你想做我徒弟,我便收你又如何。”周继君淡淡说道,目光却飘向那看不到尽头的夜色中,悠远深邃。 闻言,齐灵儿笑靥如花,跪倒在周继君手心中,恭恭敬敬地扣了三个响头。身为天地灵物的她,心思聪慧,这世俗规矩更是生来通晓。而月罗刹三人则满脸惊诧,在他们心中,周继君可是那种喜欢独来独往性情冷漠之人,就算放过齐灵儿不再吃她,可也没有理由收她为徒平添束缚,他这样做,又到底为何。 千宁臣悠悠叹了口气,收回望向周继君的目光,遥视那轮皎月,心头暗道,先是将元珠归还千十七,如今又收齐灵儿为徒,自己这个盟友愈发琢磨透起来。在不久之后,抑或是从现在开始,自己还能像之前设想的那般掌控他吗? “天色已晚,也不知城东战事现在已是何等局面,我们得尽快动身去相援一字并肩王世子。他必须活下去,至少在破军出世前。” 回转过身子,周继君对月罗刹三人说道,余光扫过一地破散的丹石碎片,微微一笑道,“这些可是吃了可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宝贝,就这样弃之荒野太过可惜。” 放下齐灵儿,周继君四人分头搜集丹石碎片,没过多久零碎的丹石已然收集完毕。当周继君目光再次回落到齐灵儿身上时,瞳孔遽然一缩。 月光下,一脸天真可爱的女童盘膝而坐,天地灵气仿佛潮水般涌入被她吸纳,体内不知何时生出的道种飞速旋转着,流转于大周天的虚力渐渐聚拢。齐灵儿眼中闪过精光,张口呼气,猛然间,她面庞上氤氲起火红的光晕,精气神瞬间攀至巅峰,体内虚力疾速运转,随后变得粘稠凝实。 道师境! 周继君硬生生地按下心头的杀机,嘴角的冷漠无情渐渐幻化成难以捉摸的淡笑。 不愧是天地灵物所化,比我当年晋级武师境还要快上不少。真想看看,等九年内我突破通天之境后,你又将踏上何等境界。 与天命斗,果真其乐无穷。不过,我之命道却再不会掌握在别人手中。 既成为我徒弟,那你之一生,便安安稳稳地在我棋局中做那颗杀伐之子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行者现 夜色下,红光冲天。 矮小的孤城在火影中摇曳颤抖,数万兵马将其层层围绕,喊杀声响彻天穹。 “世子大人,你若再不束手就降,等到大军破城,千军万马刀枪无眼,万一有个闪失,你可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密密如林的枪阵前,披着重甲的大将手执长戟向城中喊道,他的声音雄壮浑厚,便连马后数万士卒的喧喝都被压下,这番实力至少也有武侯天品的修为。战马似乎被如山如海连绵涌动的杀气惊扰,不住地嘶鸣着扒动足蹄,却摄于那员大将的威严,闪动着硕大的马瞳,立于当场。 半晌,那座小城中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若非城头那几个隐隐绰绰的人影,真如寂寞凄凉的空城一般。 “百里雄,现在是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城头,裹在黑色大氅中的男子冷冷地看向被数名银铠武士护在身后的少年世子,低沉沙哑的声音从他窄小的面罩中传出,仿佛钢刀磨白骨般冷漠无情。眼见百里雄紧抿着下唇并不说话,黑氅男子轻笑了两声道。 “你一路逃出京城,被大军逼至此处,千余护卫只剩下眼前这三三两两,你已经是大难临头了。要么交出破军,我们助你逃出。要么……” 百里雄脸上浮起赤红的怒意,狠狠盯着那人,良久才重重一哼。 “便是我死,也不会将它交给你们天行者。你们不是一向立志替天行道造福天下百姓,居然也垂涎我的破军,真是虚伪!” 天行者眸光闪烁,幽幽发绿,冷笑着望向百里雄,“你若死了,被你收入体内的破军又得重新择主,岂不是还要花上无数精力时间去找寻,既然你执意如此……” 说着说着天行者眸底闪过寒意,猛地从大氅中伸出手,人影闪过,却是站在百里雄身后的那名儒道老者倒飞了出来,被他死死捏在手掌中。 “一字并肩王的后人果然有他的血性。你不怕死,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怕不怕他死。” 说完,天行者脸上闪过狠厉之色,锋利的手指猛地使劲,殷红的血迹从老者脖颈流出,他那张惨白干枯的面庞顿时变成深紫色,青筋皱出颤抖狰狞。 “先生……你住手!” 百里雄双目通红,大吼道,向前迈出一步,却见老者努力伸出手向他摇了摇。 “世子勿慌……”苍老迟缓的声音从老者口中飘出,间或携着不流畅的粗沉喘息,“切不可为了老夫向贼子妥协……为人子当尽孝道,为人臣当行忠义,为人主当厚部下……为人当才德礼兼备……切务谨记。” 说完,老者喉咙口翻滚着,歇斯底里地咳了两声,,携着血浆的浓痰猛地吐在天行者手上。 “老货尔敢!” 包裹在黑氅中的男子眼中暴绽出恼怒,重重一掌拍在老者脸上,将他打翻在地。老者颤抖着爬起身,努力挺直脊背,不屑地看了眼那名天行者,僵硬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 “多行不义必自毙……世子,老夫去了!” 说完,老者踉跄着身子猛地低头撞向沥青的墙壁,血花暴绽,老者轰然倒地,他的脖子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已经无法闭上的眼睛瞪得老大,却是对着北方,那被一字并肩王一氏经营了数千年的苦寒北疆。 “先生!” 百里雄虎目圆睁,颤抖哀恸的声音被他嘶吼出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脸颊,模糊的目光中,那个从小便不烦不厌教诲着他的老者横尸墙头,全身上下再没有半丝气息,也再无法站起身来对着自己唠唠叨叨了。 伸手抹去满脸泪痕,百里雄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那个有些发愣的天行者,眸底升腾起的赤红无比的火焰瞬间将他眼中的泪水蒸发殆尽,那丝被破军承载千万年的杀意死气一点一点的从他身上涌出。 “杀!给我杀了他!” 拔出腰刀,百里雄低吼一声向黑氅男子扑去,身后仅剩的四名武者没来得及拦住,相视一眼,眸中闪过决然之色,纷纷拔出早已染满血迹的腰刀弹射向那天行者。 “不自量力,哼,武夫尔!”天行者冷哼一声,目光从死去的老者身上收回,身形闪动,竟然越过百里雄,只一招就将两名武者擒于双手,回转过身冷冷望向百里雄,“死了那个老的,你不心疼,那这些陪你征伐北疆的亲侍……” 他话还为说完,眼中闪过愕然之色,却是剩余的那两名武者眼中闪着泪花,趁他说话间分神间挥舞出手中的长刀刺穿了被他挟持的两名武者的胸口。 “世子,属下无能,无法护得您周全…..您保重。”说完,那两名武者咬着嘴唇盯向天行者狠狠说道,“便是死,也不会让你来要挟我家世子!” 白光闪过,血花绽放在墙头夜空中,两名武者倒转着身子轰然倒地,那柄先刺穿同僚心脏尔后又划破自己脖子的刀紧紧被拽在手指间,便是死也不会松开。 那天行者终于色变,略微慌乱地将手中的毫无生机的武者抛出,从怀中抽出一条丝巾狠狠地擦拭着自己的双手,目光飘过城头上五具尸体,最后落到面无表情瘫坐于地的百里雄身上。 “这一字并肩王府的人果然忠义骁勇,不怕死到这等地步。可惜啊,都是愚蠢之辈,自己死的痛快,却留下世子你一个人面对倾城之兵。哈哈哈哈,既然如此,你便再次自生自灭吧。”大氅卷起,那名天行者冷冷地看了百里雄最后一眼,几个闪身越出墙头,身形如蝙蝠消失在夜色之中。 血色暗沉的城墙上,百里雄一个人呆呆地坐着,双眼空洞,喃喃低语着。在他身前,是冲天火光于蔓延至城巅的杀气,喊声震天,万余兵马中涌出一道洪流猛*撞向被巨石铁锁封堵住的城门,一阵,两阵……坐于城头的百里雄只觉得整个城池都在千军万马的撞击中颤抖起来,而他那颗将死的心陡然间被熊熊烈火淹没。 起身,百里雄面无表情地望向城下,眉心中一颗火苗蹿出肌肤,越涨越大,终于变成一柄古沉的巨斧飘于少年世子身前。 “你忍不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