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大臣唔可以嘴皇上
7/ 大臣唔可以嘴皇上
“条凳马扎!” 一不做二不休。智貌双全大太监温鹄气得站在廊下嘬牙花。他唤来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小太监,条凳马扎,是孪生子,一起净身进宫,一起失去了卵子——不行!现在不是想阿鼻地狱笑话的时候。他决定,趁着小皇帝胡乱指派人的这次机会,正好派亲信去打探亦渠家里底细。 话说亦渠年岁应与他相仿,家里居然连管家的私臣都没有,上下班只有亲弟弟或一个永远戴着斗笠面纱的长随陪同。足见此人行事隐蔽,用心极深矣。 温鹄抱着手炉,面色不善地跟条凳马扎交待任务。没吃过猪rou但见过猪跑的大太监冒出一条没什么水平的毒计:男女之事,人欲难防,我不信:难道他连相好的也没有。这次过去,着重调查他家中是否有女子用物,钗环裙袄,若是能拿着人,那就是最好了——从相好的身上,一定能套出更多关于亦渠的秘密。 条凳细心聆听,态度良好,连连点头:“好的干爹,明白了干爹。” 马扎也点头:“好,爹。” 温鹄:“……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干爹。”他仰头看雪,空出一只手抹了抹自己搽过刨花水的乌黑鬓角,“我哪有那么老。” 亦渠将新值房桌面上挂着的湖州笔蘸了点清水,在纸面上写了几个字。内宫的天暗得格外早,也比外城更静。建筑结构避风,所以灯盏的火焰烧得更平稳,更明亮——总而言之,这里非常适合加班。 她把方虬之前提过的一些草案展开看了看。大多内容不痛不痒,俱是谨防大雪冻坏庄稼造成饥荒和流民一类——身为北方人的亦渠明白,只要能下得了雪,就不是真正的寒冬。但读到最末一卷,粗糙的纸面上只写着寥寥几字,首行更是被涂黑了,旁边写着更改后的二字:新政。她托起纸张,在灯下细眯眼睛辨认。半晌,她猜想原来的字眼应当是:遗政。 上半张脸被麻纸挡住,只见她无声地启唇,想说的话都在煌煌灯火里缄默。 突然门外脚步声渐近。宫人来传:陛下请亦舍人速至寝殿。 亦渠答应一声,默默把最末的纸张捏起,放在灯盏中点燃。亲眼看着烧尽之后,她吹去了桌面上的纸灰,从容地走往皇家禁忌之地。 殿内空间虽大,但挡不住内宫的人用料足,暖烘烘直似地炉。亦渠跪在龙床十余步之外,听着身后殿门阖起。床外悬挂的紫羔羊围毡不透光,她只能凭听觉,感到小皇帝已经坐起身。 围毡微微晃动。文鳞沙着声音叫她:“干……亦卿。”他摸索着伸出一只手招了招,“你来。” 亦渠起身,低着头走近。 文鳞整只手臂也探出。袖口空阔,他的手臂愈发显得荏瘦苍白,像是大病了一场。而他手指仍然如怨鬼寻仇般探索着,勾住她的腰带,将她拉近。 这次亦渠没有拒绝。她拨开围毡,躬身进去,一只膝盖已经跪在了床沿。皇帝坐在保暖的床榻上,周身只穿着单衣。 “陛下何事。”她问。 “干娘,我又做了噩梦。”文鳞语气幽幽,手指更加用力,将她的玉革腰带扯出细微的声响,“不妨脱了靴子,进来说话。” 此刻,若两人换个身份,就如同奇情小说中读者最爱看的那种章节一样,但奇妙的是,此时此地,是皇帝请宰相钻自己被窝,对象调换了,勾引的手段也变味了。亦渠顺从,厚实的官靴嗵嗵落地。她面容平和地拎起袍摆,端正跪坐在皇帝面前:“微臣恭听。这一次,陛下梦到了什么。” 文鳞偷看她的表情,猜不出她为何突然这样好说话。他的手指在她腰带内侧缓缓地滑动,触碰到她腰际棉袍的系带:“这一次,我似乎梦到了曾经住在宫中的人。” 她默然听着,没有阻止他将自己的外袍系带抽开。 他还没能掌控一切的手掌,贴在她中衣上,真正感受到她的体温。 “可是这一次,亦卿没有来救朕。” 他给出几乎是有些撒娇的语气。只不过称呼的转换,令空气些微地诡变。 亦渠淡笑:“微臣才学疏浅,学武更加一窍不通,梦中也无法为陛下解难,是臣之过。” “没事,做梦而已。”他反过来安慰她,两只手轻拉她衣袍两襟,“亦卿现在还有补救的方法。” 亦渠抢答:“那就是陪陛下睡觉。” 文鳞心满意足地靠近她:“嗯嗯。” 以陛下的领悟能力,下一次,一定可以编一个更好的理由。她很想这样鼓励他。可蠢物在兴头上时,说什么都是烈火烹油,简直能够蠢得散发出热气来。他拉近她,为她除冠,带她躺下说话。文鳞方才脸上的一丝郁气完全消散,神气活现地跟她枕边夜谈:“方才是真的做了怪梦,并非有意诓干娘,干娘勿怪。” 听到不该听的字眼,亦渠开始假寐。 “……知道了,再不说了。”文鳞乖乖地挪近,看她的眼皮是不是在动,“梦中情形是这样的:我见到自己身在宫中,但是见到许多人华服盛装,看起来像皇族中人。我上前搭话,无人理我——忽然又听见宫门外许多人叫喊,接着,就是一声巨大的碰响,就如同是那天出殡回来,顺天门重重关上的声音。再然后,人影都不见了,整个内宫都安静了。我模模糊糊醒过来,只觉得心口疼,好像被人捣了一拳,嘴里都是苦味。” 亦渠已经睁开眼,静静听他叙述。 “你说这梦是不是很怪。”他与她对上视线,乞怜的眼神,“我想不出什么解释来,又觉得害怕,所以叫亦卿来陪我。” 亦渠盯了他半晌,伸手护住他肩膀:“陛下勿惊。连日劳累,做的梦自然稀奇古怪。” “是吗。”他犹疑,但又因为她主动的触碰而飘飘然起来,“话说回来,梦中那么多的人生活在宫中,可为何现在见不到任何皇家亲戚?我入宫后,只听过后宫住有一位太妃,其余的堂侄叔表,竟一个也没被提起过。” “皇家事,外臣不知,也不敢妄议。陛下想了解宫中故事,向右史调用从前的记录即可。”她平滑地敷衍过去,“那陛下,还有什么事吗。” 文鳞讶异:我们衣服都脱一半了你说还有什么事。他期期艾艾,摆弄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指:“这……明日正好歇早朝……” 亦渠:“微臣明早有会议要主持。” 以文鳞目前的能力,自然做不到有事干娘干,没事干干娘。但是他没想到,有事没事都是干娘在干活。文鳞想问:你不会休息的吗?刚刚烧起的一点色心,开始熄火。 “那,那能不能……”他点点自己嘴唇。 亦渠点头:“微臣马上叫值夜太监送茶汤进来,微臣亲手喂给陛下喝。” 文鳞收回手,沮丧道:“不了,朕也不是很渴,大人如果要回书房,不如带一件厚点的裘衣走,小心受风……” 他不经心找补的废话还没说到尽头,一种沁凉的触感从嘴唇溯上。忽然视、听、嗅、味的四感,都变得模糊不明。 亦渠碰着他木僵的舌尖,无意纠缠,便及时收回。她与他唇舌分开,坐起身,看他茫然朦胧的表情,为他挑开不知因梦魇还是欲望,而被冷汗沾湿的额发。 “恕微臣冒昧。”她低缓的话音,在他耳中像是水井中寂寞的回声,“可微臣比陛下年长许多,并非不懂人事。” 他硬压着颤抖的牙关,咬住自己的舌尖,恢复了一点点知觉。 “如果陛下以后还是做噩梦,微臣定会为陛下纾解。”她已经分拨开围毡,走了出去。她回身,探进一只手来,拿走被他解下的玉革腰带。 “陛下安睡。” 文鳞呆坐在床上,过了不知几时,才发觉心口重而有力地跳动不息。和噩梦中的感受何其相似,口中却是种苦后的淡淡回甘。他不明白,到底是化解了一个梦,还是陷入了新的一场梦。 不过他只知道一点:自己的牛牛又开始硬邦邦地疼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