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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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附近的邻里都被铃铛消除了那晚的记忆,而宅院外侧又如燕心所说,根本看不出火灾的痕迹。所以即便是这两日大门紧闭,邻居们也只当这家主人临时出门去哪里游玩了两天。方棠跟着杨青絮回家的时候,还和几位巧遇的熟人打了招呼。 两人来到门前,杨青絮扶上门框,回头看向方棠:“一会先别跟进来,可能会有危险。” “我明白了,先生。” 杨青絮用力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被烧黑的白墙与一片黑灰色的废墟。 “....不出所料。”杨青絮皱起眉。他走进宅院,跨过地上那堆已经变成破烂的木材。 灰土之上没有人为留下的痕迹。杨青絮做了个手势让方棠跟进,再顺手关上大门,以防被路过的人瞧出端倪。 “先生,家里的东西都没了吗...”方棠小心翼翼地跟在杨青絮身后。 “别担心,基本上都提前送走了,烧的不过是间空房。” “可光是宅子也很贵。” 杨青絮停下脚步,回头去看他:“心疼房子?” 方棠点了点头。杨青絮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继续向前。他低着头,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方棠对上一个问题尚有疑问,却也不得不被先生的行为吸引:“先生,我们是要找什么吗?” “我并不确定是否真的有那个东西,这只是我的猜测。”杨青絮走到庭院中央,“我在寻一块玉佩,你见过的,我一直带在身上的那块。” 方棠想了想,转身回到刚才经过的地方。他凭着记忆走到一个角落,从四分五裂的瓦片下抽出了一块系着红绳的玉佩。他盯着这块玉佩,犹豫道:“先生,是这个吗?” 杨青絮走到他身边,接过玉佩细看:“不错,你倒是眼尖。” “可是先生,这是不是与您的那块不太一样?” 杨青絮从袖中取出那块与之相似的玉佩摊在手心,展示给方棠:“一正一反的区别。”他突然笑了,让方棠看得有些莫名。 “这玉佩是我赠予庶弟之物。我当年没有杀他,给了他一个机会来找我。” “来找您做什么?” “自然是...来杀我。” 方棠脸色一白,杨青絮牵起他的手:“怕吗?” “先生,...”方棠垂下眼眸,“怕。” “怎的这时候不信我了?” 方棠低着头不说话,杨青絮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开口唤了他的名字:“记得我说过,事情已经结束了。” “是,先生昨日说过。” “所以不必再担心,我们都很安全。” “我明白了,先生。”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几乎没有交谈。杨青絮看上去在想什么事情,方棠也不敢贸然出言打扰。总归先生始终牵着他的手,五指相扣,握得比寻常都要紧。 杨青絮一手牵着他,一手用指腹摩梭着手心的那半块玉佩。当时自己给弟弟留下了复仇的机会,他还以为这场复仇会被筹划的更加漫长,更加残忍,毕竟是弑去双亲之仇。不过这确实是一个聪明的计策,与他人合作,借刀杀人,最后事成的时候,自己手上仍是干干净净。 但他显然高估了这群人的实力,也低估了他的哥哥。计划还是过于草率,他甚至不愿亲自来寻寻看哥哥的尸体就将玉佩扔进庭院,留下这块他认为的,最后的道别。 两人回到燕心的住处,没过多久便等来了前来看诊的裴邵和阿雯。翎歌还认得这位救命恩人,她瞧见裴邵的时候显得兴奋异常。 比起杨青絮不易查的内伤,两位大夫决定先在方棠身上下功夫。光是处理烧伤就花去不少时间,再加上几日前的刀伤,膝盖处的瘀伤。 “怎会有这么多伤口?”阿雯忍不住开口问道。 方棠两只手都朝外伸着。原本缠在手臂上的纱布被拆下堆到一边,伤口依旧狰狞,不过至少比昨日好上许多。“我也不想的,可是事出突然...”他的声音没什么底气,还偷偷瞄了眼站在他身侧杨青絮。 方棠心虚,杨青絮却无意责怪。于两人而言,此事错综复杂,过去与现在纠缠不清,早已不能用对与错来一概而论。与其再去纠结谁的责任,不如眼下先养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他只是抬手摸了摸方棠的发顶,开口揽下了一切:“怪我,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先生?”方棠转过头去看他,下一刻又被伤口的刺痛激的吸了口凉气。 “忍着些,烫伤不好处理。”裴邵淡淡开口。 方棠默默盯着自己的手背,那里的伤口最为严重。他的手指时不时因为疼痛微微曲起,又被裴邵安抚着放松。 对方棠来说,这位大夫不如阿雯熟悉。二人的初见似乎算不上友好,知晓他便是先生的上司之后更是如此。裴邵给他的感觉和先生不一样,他曾在冬日救过翎歌一命,方棠不胜感激。若仅是如此,他大约会觉得他面善也好心。但裴邵那日在家中相邀,一开口,他便知道此人不可轻视。 处理这些伤口漫长且枯燥,四人也都是不爱说话的性子,除了偶尔几句关于伤势的问题根本无人言语。方棠歪着头轻靠在杨青絮身上,当然,是在先生允许的情况下。 临近尾声,裴邵接过阿雯负责的位置,要她先去替方棠拟药方。阿雯短暂地离了位置,去找燕心他们拿纸笔。回来的时候,自然是把燕家姐弟也带了进来。 燕心原本不想来的,她一想到这一桌沉默寡言的主就头疼。无奈自己答应了燕绯今日一定会交代事情始末,只好与他一同过来。两人知晓自己不是今日的主角,规规矩矩地站在房间一角。燕绯的眼神在方棠身上转了两圈,转过头与jiejie偷偷说悄悄话。 裴邵在阿雯写好的药方上又添了几味药,交给杨青絮,顺道嘱咐了几句。 方棠撑着桌子站起身,将位置让给了先生。他的膝盖上缠了纱布,走起路来还有些别扭。 裴邵伸手搭上杨青絮的经脉,眉毛轻挑:“怎会..当日你说你心口不适?” “嗯。这几日好了许多。” “可有外伤?” “不过擦伤而已。” 裴邵收回手,杨青絮等着他的诊断。 “我看不出问题所在。”裴邵皱了皱眉,“几日前,你的身体几乎亏空,那些药不过吊着你一条命。” 站在他身旁的方棠脸色一变,裴邵继续说道,“现在脉象平稳,恢复的极好。你做了什么?” 杨青絮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做。” “又是巫术?” “大约是。” 方棠突然想起今早放出去的蜘蛛,他回头看向燕心:“师父,尤溪可有来过?” “她说她晚些时候来。”燕心的表情有些古怪,“她派她的蛇来传的信。” “用蛇...”方棠小声念叨。 燕绯补充了一句:“早上你们刚没走多久,就有条蛇从墙头爬进来,可吓人了。” “是了,燕绯进屋来喊我,可我细想长安城内怎会有蛇,便只是拉燕绯在一旁看着。那蛇用蛇尾沾了些水,在地上写下一排字。” 方棠与杨青絮对视一眼,坐在对面的裴邵和阿雯显然也没见过这种事,一位满是好奇,一位依旧看不出情绪。 “你们别不信,那蛇真会写字!”燕绯见几人半信半疑,试图帮jiejie解释。众人一时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尤溪的到来打破了僵局。 “我的蛇为什么会写字?”尤溪莫名其妙地看着这群人,“你们叫我来就是问这个?” 大家一起朝着她点了点头,她有些无奈地开口:“它不会写字,只是将我教它的图画记下来画给你们看而已。” “你们看,我就说那蛇会写字!” “你没听人家说那只是记图案吗?” 眼看局面就要朝着别的地方发展,方棠赶紧开口拉回话题:“尤溪,是我想让你帮忙看病。” “可是我不会看病啊。” “这...有些复杂。”方棠扯了扯杨青絮的袖子,“先生。” 杨青絮接过他的话:“我听方棠提起,你用的技法是巫术的一种。”他轻轻拍了拍方棠的手,“我近日遇到了这方面的麻烦,能否劳烦你帮忙?” 尤溪犹豫片刻:“可以试试,但我不确定能帮你解决。” “无妨,只是这巫术不一定是你熟悉的那种。” “没关系,这和武功一样,皆是同源的东西。” “那就麻烦了。” 尤溪坐到杨青絮对面,手指分别搭在杨青絮的指尖。她将内力集于自己的指腹,一点一点输进他的体内摸清脉络。 与此同时,阿雯走到燕绯身前,燕绯立刻条件反射般地躲到燕心身后。 “复诊。” 简短的两个字让燕绯如临大敌,他紧紧抓着jiejie的袖子:“不要!” 燕心嫌弃地拍开他的手:“说了多少次了,要听大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