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小心眼儿
高启盛推开门,看着高启强坐在书桌前专注书写的样子,原本有些疲惫僵硬的表情自然而然的柔和了下来,带着笑意。 高启强简单问了问高启盛在这的原因,高启盛回复后,试探般问了句要不要去跟那些代理商见个面。这其中多少有些求表扬的心理,也带着些露肚皮般的示弱,示意对方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全都可以干预。 “不去不去。”高启强没停笔,皱了皱眉,“一看见酒局我就烦。” 高启盛低头笑着,像是被自家大哥有些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在如今的高启强身上几乎看不见当初那个总是卑躬屈膝般的鱼贩子的影子,他也能直着身板像现在这样安静的做自己的事情,而不是惊弓之鸟,生怕有点风吹草动,已经那么拼命活着的自己就会倒下。高启盛一直就觉得他哥应该是现在这样的。 高启强闻了闻高启盛递过来的威士忌,皱了皱眉直接给放到了一边,一边嘱咐着少喝点酒,一边把老陈皮递了过去。 高启盛虽然表面一副又来的样子,但他稳稳的坐那没动,也乖乖喝着高启强递过来的陈皮,看高启强面色如常,闲聊般的开口了。 “莽村现在什么情况?” “这案子现在归市局管。”高启强垂眼给茶杯添水,没正面回答。 “那就又是安欣那边呗。” 高启盛盯着高家大哥的表情,可高启强没看他,只是又沏了一杯陈皮,点了点头。 那种危机感又来了,一提安欣高启盛就有些烦躁,他深吸了一口气。这六年没有安欣,看着高启强专心忙事业,过的挺好。可一提起安欣高启盛就想起六年前高启强跟安欣的牵扯,想起那天晚上他一个人站在客厅站了好久,头顶的灯那么昏黄。 “那安欣也是,这些年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咱们,甩都甩不掉。”高启盛直接划清界限,算是用言语提醒高启强,“他要是知道你跟这些案子沾边,他又不肯放手了。” 高启强往后靠着椅子背,视线流转着,若有所思,最后化作一声轻叹。 “随他去吧。别让他抓住把柄就行。” 把杯子里的陈皮一饮而尽,高启盛砸了咂嘴。 “他把你喊去市局聊了什么?” “能聊什么。”高启强自嘲般笑了笑,没注意高启盛看着他的表情而皱眉,“李有田说我威胁他们,走流程问了几句。” “你们俩单独聊的?” 高启强有些莫名其妙的抬眼看着一脸认真的高家弟弟。 “怎么可能,审讯一向都是两位警官,一位记录,一位询问,他和他徒弟问得我。”高启盛能看得出他哥的心情并没表面上那么云淡风轻,本以为六年没见走上了不同路的俩人会变得陌生疏远,但显然他哥有些心乱,不然也不会坐在这看这些年快被翻烂的《孙子兵法》了。 “钱都赔了吗?” “工地的那些人?大部分都处理完了,就那个老头还昏迷着。”高启盛撇撇嘴,显然对高启强的转移话题不满,但也还是乖乖回答道。 “让小虎找个跟咱们没明面账目往来的公益组织,把治疗费都给补上。他有孩子吗?” “听说有个傻儿子,不然也不会那么一大把年纪来工地干活。” 高启强点点头,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愣了会神。 “让机构给请个护工,他儿子估计也照顾不了他。”高启强想了想补充道。 “大哥啊,你管他死活干什么?老默已经做得很收敛了,是他自己运气不好,该着他死。” “别乱说话。”高启强靠着椅背,用指骨抵着额头,有些不赞同的看着他弟,“事别做太绝。人家也只是过日子。” “咱们以前好好过日子的时候可没人管咱们家死活。” “够了!一码归一码。”高启强显然对高启盛那副满不在乎的态度不太满意,他知道高启盛对曾经有恨,这种趋势其实并太好,导致很多时候高启盛做事太绝,但他又不想对高启盛说重话。所幸高启盛听话,很多时候即便他嘴上抱怨但高启强吩咐的事情他都照办,俩人没必要因为这争论。 “手底下的人告诉我那是李响的三叔,照顾好他把这事混过去也省的回头李响找咱们麻烦。”许是看高启盛一脸赌气以至于有些孩子气的表情,高启强有些想笑,语重心长的补充了一句。 这个说法对高启盛倒是好接受多了,他点了点头,嘟囔着我知道了。 “还有个事,你帮我放风出去,谁要是敢接莽村那个工程那就是跟建工集团过不去,跟我高启强过不去。” “放心吧大哥。”高启盛漫不经心的勾着唇角摇了摇头,“没人敢接的。” 高启强希望能用钱摆平李有田父子俩,但高启盛显然发了狠,他一想起那天李宏伟的德行就牙根痒。 在京海,没人敢,也不该有人敢这个态度对高启强说话,而他这个弟弟要做的就是确保这点。 高启强看着高启盛那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借用《孙子兵法》点了他几句但显然高启盛并没听进去。高启强对他弟妹总是娇惯的,也不想扫他的兴,就像他其实根本不想让高启盛喝威士忌,但只要高启盛想,最后也还是把威士忌递过去,轻声说了句去吧,没再说别的。 “挑动村民和高启强闹事你就不怕出问题!?” 莽村是个偏僻的小穷村,夜深露重,常年弥漫着一股霉味。李响表情凝重,对安欣直接顺着李有田把莽村和高启强的冲突摆上台面说出来这件事显然有些恼火。 “我没挑。”安欣也沉着个脸反驳道,“他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不过需要有人替他讲出来。” “他这人一直两面三刀,你别让人给你当枪使!”李响砰的一声把手包摔在了车顶上。 “这我还真不在乎,我怕他妥协,又让高启强给跑了。” “那你控制得了吗?!”李响争辩道,“现在没有证据证明工地这事就跟高启强有关系,所谓的证人没准全是他指使的,就拿你当枪对付高启强呢。” “监控确实拍到了工地周围的监控确实拍到了有个大高个,扣在工地的身份证有个人那都查不到,估计是用的假证混进去的。” “可......” “这案子是不是交给我了?”安欣冷冷的看了一眼李响反问道。 李响也知道安欣有多轴,这事再争论下去不仅没个结果不说,他们兄弟俩只会更尴尬,毕竟当初是他把这个案子交给安欣的。李响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虽然心很乱,但他确定他不希望是高启强。 只是他很难说清不希望的原因到底是希望高启强别搅和进故意伤人事件还是希望这俩人别又纠缠在一起。 这六年他们仨各自走上了不同的路,李响在懊悔和迷茫中挣扎,安欣像把刀一样不仅刺伤了别人更刺伤了自己,仿佛这六年只有高启强是一直在向前走的。李响本来以为也就这样了,在这个过程中仿佛也埋葬了什么,但没想到现在兜兜转转他们三个又碰面了,李响那些他觉得他该遗忘甚至丢弃的东西像棵不受控制的藤蔓从土里长出来,捆得他无法呼吸,心乱如麻。 而安欣好像找到了前进的方向,即便他有可能成了李有田的枪又或是咬了高启强的钩,但毫无疑问他已经振作起来前进,而李响觉得可能只有自己还留在曹闯的墓前,周围都是雾气,他怎么走都在原地。 李山的出现打断了他们俩的争执,安欣三言两语打发了李山,而就在李响拉开车门准备坐上去的时候,安欣推了一把,直接把车门关上了,脸上还带着打发李山时的笑,但语气已经有些牙咬切齿的来了一句那趟车,就直接坐进了驾驶室,把李响晾在了外面。 李响短暂的蒙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还在盯着自己的父亲,只能拿起公文包坐警车。 往好处想,安欣这叫做戏做全套,李山很看重自己儿子的大队长职位,毕竟坐警车走才能使得安欣敷衍李山说李响得连夜去市里跟领导报告这件事的理由看上去更可信。 不过以李响对安欣的了解,他更偏向于因为他向着高启强说话,安欣在跟他表达不满。其实李响也没说高启强就无辜,况且安欣应该也知道现有证据确实不足,李响也只是把这件事摆在了台面上而已。只是安欣在高启强相关的案子上一向独占欲过剩,以至于一副被人逆着梳毛的态度。 “小心眼儿......” 李响盯着前面那辆白车看了半晌突然嘟囔了那么一句。 “你说什么,队长?”副驾驶的同事没听清,回头茫然的看着皱着眉的李响。 “啊?没什么,我......想别的呢。”李响迅速调整表情,闭眼枕着靠枕,一副我累了让我静静的样子,掩饰尴尬,努力清空自己胡思乱想的大脑好能更专心在案子上。 俗语总说“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而曹闯带出来的徒弟们却总会在一些地方共同随曹闯。就在同一天晚上,安欣回警局和组员们一起盯做假证的那家印刷店周围的监控,张彪也用了同样的话怼安欣。 白天开会的时候关于这个案子的归属权他们组和安欣组闹得不太愉快,不过在他们看到了安欣的诚意和努力后这就带着夜宵来关爱了,算是另一种形式表达歉意,毕竟工作是工作,兄弟是兄弟。 见他们进来,安欣把椅子一转背对着张彪,低头看着文件就跟上头长出花来了,举着个对讲机阴阳怪气,张彪这才骂了他一句小心眼儿。 不过安欣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打闹归打闹,争执归争执,不上脸,一听张彪把做得资料直接给他们,安欣立马转过来耍赖的来了句我这态度适合要。张彪还想逗他,安欣压不住笑意,一句少废话就一把给抢到手里了。 两队鼓鼓掌,安欣让小姜给张彪介绍了一下现有信息,这个梁子就算是过去了。 安欣正看着张彪给的资料,一看就是花了功夫的,其中高启强的档案里还夹着一张估计是从建工集团的网站上下载下来的照片,是建工集团开公开会的时候,高启强坐在陈泰旁边,正低头认真的做笔记, 安欣又想起六年前,他给高启强推荐书的时候,高启强也是那么凑到他身边乖乖的看着他写字。不想现如今看着依然是那副乖巧柔软的样,心却那么狠。安欣看着那张照片愣神,手指不自觉的的擦过那张照片,高启强的头发看起来一丝不苟,安欣总想给他揉乱。 等安欣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跟触电了似的手忙脚乱的翻页,掩饰般的咳嗽了两声,引得正听着小姜报告的张彪莫名其妙的瞥了他一眼。 不过他没尴尬多久,因为紧接着陆寒就盯着监视器皱眉。 “这哥们儿有点可疑啊......待十分钟了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