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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与好意

    夏舒礼把冰箱里的东西吃掉了一半,躺床上看窗外照进的光黑透,这才拉了窗帘开了灯,去公共区域弄正餐吃。一楼的灯开着,没人在,厨房的橱柜和双开门大冰箱里都塞了很多成品半成品食物,倒没见军用口粮。

    她刚把煮好浸过凉水的面条加进番茄炒蛋,还没来得及拌匀,扭头就见身后多了个血糊糊的男人,场面一塌糊涂,乍看都分不太清这个高级哨兵具体伤哪儿了。总之他还在哗哗地往地上淌血,四周的瓷砖地却完全没有条状血迹,肯定不是走进来的,应该是借助了某种能让人凭空出现的能力。

    “滚过来,向导。”黏在脸上的头发团缝隙中露出一双显然杀红了的眼,惊到夏舒礼的却不是这个,而是这家伙的普通话标准得要命,而且居然cao着一口甜甜的萝莉音。

    呃……是翻译器,大概。眼下全球总人口仅天裂事件前的三分之二,人类个体为有限的生存资源内斗的同时,国家间的界限却模糊了起来,这就是内与外的相对性——市级竞争场上对立的单位是校、街道、区,省级就变成了市与市,国家级变成省,世界级又变成国家。而当天空后的妖魔入侵,地球上不同人种语言意识形态的人类互相看看,纷纷达成对方好歹还像个人样儿的共识。眼下谁都没有学外语的闲情逸致,机械翻译的普及和更新换代速度便坐上了火箭,夏舒礼待过的佣兵队伍更加鱼龙混杂,轮着用的翻译器可以说是刚需,但她还没从听过哪款发出这样的声音,或许这就是正规军装配的高级货吧。

    受伤哨兵抓住一旁的桌沿,显然离瘫倒不远,掩盖恐慌的杀意更甚。夏舒礼反手关火,绕过餐桌,跪下时哨兵已经打开了裤门,她一手掏出口袋里的安全套用牙撕开包装,另一只手塞进对方内裤中揉搓性器,哨兵立刻一拳打她脑袋上。伤到他那个地步时,身体会自动暂停不必要的功能,集中向重要器官供血,然而为配合净化,向导开始工作的那刻哨兵就被强行唤起,这是完全反本能的。即便知道向导在做什么,生命力透支的濒死感还是会让哨兵作出不理智的攻击行为,相比起来,夏舒礼正在净化的这位已经相当克制了,以前有个胯部受伤的哨兵被两个人按着还险些把她揍成脑震荡。

    一气呵成套上安全套,夏舒礼张开嘴,乳胶、血腥和体味隆隆灌入,将某个不可见的空间填到满溢,随即她就辨别不出什么了。向导歪头舔舐那根体毛浓密的yinjing,待它充分变大就放松咽喉一吞到底,抽出的过程中又用舌头不断搅动。

    “cao!……”那娇滴滴声线夹杂在无需翻译的本色粗喘中,违和感即便是投入工作的夏舒礼也很难忽略。她更卖力地吸吮,哨兵浑身抖动,肯定是在极力避免发出声音,同时抓紧她的头发猛拽猛按,打乱了节奏。其实这样降低效率,不过耽误不了什么,而且夏舒礼也没嘴抱怨。随着yinjing开始搏动,那些伤口由深及浅拉拉链般愈合,哨兵最后一次深插进她的喉咙,然后颓然弓身,两手分别把着向导的头和后颈,身体靠住餐桌,变成一大团笼罩她的又热又重的阴影。

    那两只手松开时血迹还粘附着夏舒礼的皮肤和头发,她扭头咳嗽干呕,只觉会厌僵直,下巴片刻内没法完全合拢。甲级哨兵存在感很强,李志远匆匆下楼时她就注意到了,夏舒礼接过递到脸旁的纸帕,擦掉地板上自己啐出的精斑,又简单清理裙摆,起身把纸帕丢进垃圾箱,到水池边洗脸漱口。

    “赶这么急,也想尝尝?”这句话很飘忽,应该是扔掉了套子的哨兵尝试调整翻译器,但它叽里咕噜地卡了一阵,最后两个音又回到起初,“妈了个逼,告诉电脑,他他妈再敢动老子的翻译器,老子就把他屁眼跟那些破铜烂铁穿成串!”

    嗯,这个配音应该是没有录入凶狠腔调的。

    李远志顿了几秒才开口:“夏舒礼,这是哈米德,我们叫他老农或者公交——”

    “去你妈的公交!老子下次就把你封地幔里!”

    “——老农,这是向导夏舒礼。”

    他真会挑时候,夏舒礼还在水龙头底下猫腰含着一口水,立刻吐掉也来不及,索性不搭理这繁文缛节,掬了点儿水清洗后脖子。

    “队长找得不错,这个还挺会吸。”哈米德同样无视她,从这熟练的撒娇听来,他的翻译器应该不是头一次换配音了,“坏掉之前多用用,别跟之前一样扭扭捏捏——”

    “她是向导,合约中只包含必要的净化,要发情自己去找女人。”李远志语带警告。

    有这条?有的话夏舒礼当然是不会反对,但其实她打一开始就认为这种合约压根没有特地签订的意义,出现纠纷不可能有个第三方来主持公道,双方说好了就执行,合作不下去则一拍两散,所以她除自己提的条件外什么都没看。唔,或许还是值得看一看的。

    哈米德冷哼一声,赶在下句萝莉音抛出前,李远志又道:“翻译器修好前你还是闭嘴吧,有点恶心。”

    这一击很准,夏舒礼回到餐桌边拿新纸帕时,哈米德已经跟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又消失了。

    “你怎么样?”

    “确实没有净化队长难。”夏舒礼擦着脸上的水,“虽然还没给你净化过,但我觉得你和他一起是可以的。”

    李远志的嘴唇绷紧,再度显出某些夏舒礼十分熟悉的东西。他自我消化去吧,反正他精神健康。

    “你嗓子哑了,还好吗?”

    “吸那么大的jiba都会这样。”夏舒礼惋惜地瞥了眼锅里还没来得及充分混合的鸡蛋番茄面,她实在应该早点儿出来做饭。

    “动了老农翻译器的是宋明杰,外号电脑。”李远志介绍着,走向冰箱,“他的净化也是你负责,不过他那边工作量不大,非做不可的情况下我们会把他带过来。”

    他拿出新的番茄炒蛋包,夏舒礼正要把自己的面条拿走,李远志伸手挡了一下,没有碰到她。

    “去洗澡换衣服,我再做一份。”

    “麻烦等一下,我先把我的面热热。”她推开李远志的胳膊,又拧开火,用锅铲推动坨了的面条。

    李远志没坚持,也没忙活自己的料理包,默默站在一旁。他的好意值不了什么,接受无妨,但浪费食物还是算了。

    “你做饭有多难吃?”夏舒礼尝试颠锅,面条整团翻了个身。

    “……应该还过得去,我老婆和女儿都觉得能吃。”

    “那你还是做给你自己吃吧。”锅里滋滋作响,汤汁已经被面条吸掉了,不能加热太久,“我净化以后吃东西没味道,如果你做得特别难吃的话,可以跟我换。反正这几样东西怎么都吃不死人。”

    李远志深吸气然后叹气,给她拿了个盘子。

    “队长过几个小时可能需要净化,白人那边估计不需要,如果他违反合同来找你,告诉我。”

    违反合同来找你,这措辞可真够委婉的。

    “普通的上床,有报酬也不是不行。”夏舒礼倒出面条块,绕过李远志去洗锅,“向导的工作基本不可能纯粹,只要不妨碍我工作,我一般都没意见。”

    “这种事不能发生在我的队伍里。”李远志的莫名怒气似乎忍无可忍地抵达了某个临界点,“签了合同就必须遵守,对双方都一样。拒绝无理要求,如果他们不听,就来找我,明白吗?你是我们的向导,不是妓女。”

    “妓女都天生是妓女吗?”夏舒礼也很想叹气,“因为我是高级向导,所以我比她们高贵,不该屈尊做跟她们一样的事?”

    “因为你是高级向导,你有她们没有的底气!”李远志一把夺走她手中的锅扔到灶上,像是要用这种动作代替揪领子一类的肢体接触,“谁都不该做那种事,谁都不该像那样活着,她们没得选,你之前也没有,但你现在有了!我没本事帮多少人,但既然你跟队长签了合同,我和队长都会保证它得到履行,你有工资,也有保护,合同义务以外的任何事,你都没必要做。别告诉我你收钱跟之前的佣兵做那些是自愿的,那不叫自愿。”

    哦,她还有份工资的。知道了知道了,她回屋就读合同。

    丛林世界中谁都不会保护被占有的雌兽,毕竟无论雄性间的厮杀,还是雄性占有雌性,都是将强力者的基因延续下去的方式,先活着再谈其他。夏舒礼在下级佣兵中已经是较受尊敬的向导了,她一视同仁,因为她的等级使得她有余力支持很多人生存。然而揭开那张所谓尊重的薄弱面纱,夏舒礼拥有的唯一本钱仍是,体力损耗太大会影响净化。

    忙碌的日子里佣兵不来sao扰她,而没什么净化需求的时段,她也可以收费提供rou体,这是她摸索得到的平衡。达成两全其美的默契,佣兵便自发维持秩序、驱逐无赖,保护她和jiejie尽可能舒适地生活。有一阵子夏舒礼还专门跟其他妓女学了不少技巧,反正就是这么个状态,积极敬业地工作,总比被cao了还什么都捞不着强。

    “我知道这样比较像正常人,”夏舒礼有些无奈,将连衣裙的半袖往上捋到肩膀,抬起胳膊,“但你真觉得这样更好吗?”

    李远志瞪着她上臂内侧:那儿刻着一道道白色伤疤,有的平行有的交叉,从部位到形态都能看出绝非源自外界攻击。深思熟虑的自残行为,既不危及生命,也不容易被发现——cao夏舒礼的人无需她脱掉上衣。

    “别担心,最近三年都没这样过,我已经过那个阶段了。”夏舒礼低头整理衣袖,如果要她去伤害什么人的话,李远志绝对不会排在前面,但往往是这样的人首当其冲,连把她的存在展示出来都会伤害到他们。“在铁屋子里大喊大叫的人没做错,我很佩服他们,但有时候我宁愿睡会儿。别赶我出去,我是努力爬了才找到一间屋子睡觉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都开始吃了,李远志才再度发声:“你上学时成绩很好吧?”

    “差不多第八名左右,可能上下两三名。”夏舒礼回答,她对于讲这些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像回忆一个她很熟悉但无关的人,“不是什么模范学生,上课睡觉发呆看小说,作业能不做就不做。老师总想联合我爸妈说服我再努力点,我呢整天想从图书馆多借两本小说。”

    李远志笑了一下,动手撕料理包外包装。“对这种学生我也会着急的,明明稍微努力一下就能做得更好,但就是不上心。”

    他做了跟夏舒礼同样的番茄鸡蛋面——废话,一种半成品——坐到餐桌对面,这人很注意跟夏舒礼保持距离,不知是照顾向导的经验,还是照顾他自己由于不得不做净化对家庭产生的负罪感。听刚才哈米德的口风,对于此前那些任期短暂的向导,副队长多半也是如此保护。

    “你摸了老农的井吗?”李远志又问。

    “嗯,他精神状态也不错,基本不需要疏导。”夏舒礼端起盘子扒拉。

    “你真的很厉害啊,这么短的时间完成净化,还找到了他的井。”李远志对这个消息明显是高兴的,“他之前在出任务,没来得及提醒他。如果他发现了,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走。”

    难怪刚才净化的时候李远志赶得那么急,估计是担心好不容易找来的向导因为擅自摸井被公交撞死。

    夏舒礼将空盘洗了,顺手捋了下头发,感觉后脑附近的发丝还被老农的血黏在一块儿。既然晚些时候还得给队长净化,她是不是干脆先不冲澡了?不过现在负责的哨兵比之前少多了,报酬还高,勤快些也没关系。

    “副队长,”回房间前,她停在李远志身旁,“我身上的事,没有发生在你妻子和女儿身上,也没发生在你jiejie身上。只要你还活着,她们永远不会活成我这样。”

    李远志瑟缩,就跟被她抡刀子砍了似的。夏舒礼俯视坐着的他,他的脸型是较长且轮廓分明那种,高颧骨,鼻梁挺直,皮肤颇为白净——作为渔民的出身确是离他远去了。搭配平整的浅灰色衬衫和黑色长裤,李志远看上去既干练坚毅又不失儒雅,他肯定是位受欢迎的老师,像长辈和朋友那样关心并支持自己的学生成长。

    “你是个好人。”副队长低声说,听着像嗓子里堵了东西,“好人不该活成这样。”

    “你也是好人。”夏舒礼记了记这张悲伤的脸,“我很久都没难过过了,你死了我还是不会难过的,不过你尽量别死吧,请你把这点作为最优先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