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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治,但难治,”秦温言诊完方知鹤的脉象后轻轻摇了摇头,“她的灵核破损严重,修复几乎不可能。” “难治,也就是说还有希望?”秦温言收回手,柳连涯就替昏睡不醒的方知鹤把被子掖好。时至深秋,纵然是位处东海的蔷薇列岛上也渐生寒意。方知鹤如今昏睡半月有余,身子虚得很,最怕受冻。 “有,重造灵核——这需要借助外力,在她体内重造一处灵力的容器,”秦温言正色望向柳连涯,“这需要漫长的时间,而且可能最终导致双方共用灵力,所以历史上几乎没有人愿意尝试。” 柳连涯听完陷入了沉默。 秦温言还当他是觉得麻烦不愿相助:“你若是不愿意也正常...不必过于自责——” 却没想到柳连涯突然打断他:“秦大夫,能否先造一个临时的灵核?” “你的意思是...” “用我的灵力,在方知鹤身上造一个临时的灵核,我会维持它的完整,直到她醒来,”柳连涯在秦温言疑惑的目光中继续说,“如果重造灵核可能导致双方绑定,那我还是希望能在她同意之后进行。” 手心拢不住自由的风,一厢情愿的枷锁也绑不住方知鹤——蓬莱弟子生而自由,她亦是如此。若是柳连涯打着“这是为你好”的旗号擅自将方知鹤的未来同他绑定,指不定方知鹤醒来后会怎么把他揍一顿。 “行吧,如你所愿。”秦温言最终叹了口气。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场的这些人中,柳连涯是最合适的。蓬莱凌海诀武学身法飘逸,由此而生的灵力也如海中鱼般轻灵跳脱,须由足够沉稳的灵力作为容器。 源家的阴阳术变幻无常,若是与方知鹤的灵力搅在一起,怕不是能彼此抗衡到天翻地覆;而柳连涯相反,虽说霸刀刀法制敌招式多样,但他的刀总是稳的——不论是护送魏家人重返扬州,还是在巴陵同山贼一夜酣战,唯稳不破。 沉稳,故有海纳百川之能。 构造临时灵核不会对灵力有过多损耗,秦温言如是说。 柳连涯信以为真,回到自己的住所却倒头睡了三天三夜。 倒是方知鹤,自从有了这颗“灵核”,原本如蒲公英般逸散的灵力当真在体内缓缓聚拢,脉象渐渐朝着平稳有力的方向转变。柳连涯睡醒后去看她,恍惚觉得她的脸色不如先前那样惨白了。 又过了半个月,派往蓬莱的使者传信来说周暮出关了。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好起来。 方知鹤苏醒的时候,耳边吵嚷闹成一片,夹杂着几声海雕的啸鸣。 ...可别真是没救过来、一命归西,这会正在魂游九歌岛吧? 许久未动的身子像是生了锈,一时难以睁眼。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感到耳边暂时陷入寂静,然后一团蓬松的东西就砸到她枕边,伴随着“哇”的一声大哭,凑得太近甚至让她有点头疼:“师姐——!我好想你——!” “若瑶,别闹,让师姐安静一会儿。”旁边就有个少年来把她拖开,刚刚还嚎着的少女顿时收了声,只是憋不住地抽鼻子。 若瑶啊...这不是自己从前的小师妹吗?当年拖着蓬松裙摆在自己身边蹦蹦跳跳的小姑娘,一转眼也该长大了,怎么还是爱哭? 她有些哭笑不得,下意识想开口,嗓子却干哑得厉害,没忍住就是一阵呛咳。 有人倾身过来扶着她坐起,给她背后塞了个柔软的枕头,又端了碗水慢慢喂她喝下。 方知鹤说不出话,却又想及时告诉对方自己喝够了,只能下意识抓住身旁的的领子——薅到了一手柔软的毛。于是她心中明了,这人是柳连涯。 她自昏迷中醒来,发现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有了灵核——虽然只是由他人灵力造就的临时容器,却也很好缓解了她体内灵力四处冲撞的问题。至于灵力的主人...当她触及这灵核表层淡淡的电光时,她就猜到是柳连涯。 “秦大夫同我说,重造灵核是唯一的解决方法——但可能会让双方成为绑定共生的关系,”夜间,房中点了盏暖黄的小灯,柳连涯把新熬的汤药轻轻放在床头小柜上,看着方知鹤喝下,然后走到窗边小桌旁坐下,“但以我对你的认知,这种事还是等你乐意比较好。” “你倒是乐意,就不怕愧对你的父老乡亲?”方知鹤倒是延续了昏迷前的话题。 “但求无愧于心,”柳连涯语出惊人,“我在江湖上走动,他们多少会听到些风声。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是罪大恶极之人,他们不会反对的。” “他们怎知我不是?” “只要能证明当年残害同门的元凶不是你,”柳连涯一手搭在窗台上,燕云校服的发带被晚风微微吹起,“知鹤,周暮出关了。” 那边沉默了片刻,柳连涯也不打断她思考,只是静静等着。良久,方知鹤深呼吸,朝他释然一笑:“既然如此,待我稍作休养,就去蓬莱会会她。” 半个月后的一个深夜,蓬莱岛上夜风萧瑟,吹得帘帐翻卷。周暮睡不安稳,正起身要去关窗,窗台上侧坐着的人影却吓得她险些惊叫出声。 “方知鹤...你回来做什么?!”周暮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边,将墙上挂着的寒玉伞抓在手中挡在身前,“曜哥已经死了,你还不知足吗!” “你不好奇方曜吗?”方知鹤却不怕她,倒是在窗边小几旁自顾自坐下,“你同方曜在一起三年有余,应该很少听他讲起往事。” “你残害同门、畏罪叛逃,我如何能信你!” “那我说,你就当听个故事,信不信在你,”方知鹤自怀中掏出一封信朝她掷去,“传言方曜说我对他求爱不成反生恨?”她显然被这个说法逗乐了,“周暮,方曜是你的师父、你的恋人,所以你毫不怀疑就信了他——可你不知道,我当年追他的时候,他可没有推辞。” “你在说什么胡话,曜哥怎么会——”周暮还想反驳,一边却被信中的内容惊得一愣。 ——这分明是一封方曜写给方知鹤的信。 信中提及游历蔷薇列岛所见种种,又同她约好去经首道源岛品新酿的桃花酒...这么封情信,落款时间正是方曜给周暮写第一封情书后一个月。 “方曜的落款总是混有他的灵力,你一探便知此信不假——周暮,现在你该信了,方曜只不过是在我们中做了个选择。你更乖巧听话,所以他选了你,”方知鹤望着周暮,“我来找你,不是要伤你,只是要还自己一个清白。” “......”周暮捏着信,手抖如筛糠。 “你慢慢想,过几天我再来。” 方知鹤倒是不急于一时,施施然起身整理了衣摆,一声口哨召来翎歌,就这么在清朗夜色中乘雕而去,留下周暮愣怔良久,最终丢下伞,将那封信看了又看,将自己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与此同时,蔷薇列岛海门关下,小船在夜色中缓缓靠岸。 源遥顺着蜿蜒的小径爬上半山腰,在源烨坟前摆好祭品、行了祭礼。 “阿烨,当年的事...也是万不得已,”源遥在刻着源烨二字的墓碑前上了几炷香,又对着它盘腿坐下,“若是在天有灵,就求你放过我吧。” 自从那个染满腥红的风雨夜后,他便时常梦见源烨。梦中的源烨顶着被他划得面目全非的脸,身着源家弟子袍坐在船舷上,鲜血染红一片海面,身后是汹涌浪潮。 “为什么?”梦中的源烨反反复复问他,“哥哥,为什么要害我?” “我们是同胞而生的亲兄弟,你怎么舍得?” “源遥,你不得好死...你活该生不如死...” 梦中的源烨扑过来掐住源遥的脖子,他就冒着一身冷汗惊醒,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仍在鬼山会的住处——次次如此。 自胞弟死后,仿佛是报应一般,源遥时常梦魇缠身。此后每年的这天,他都会独自来到源烨的孤坟旁进行祭拜。 前些日子有名鬼山会杀手奉源遥之命潜入源家驻地,却被守夜的柳连涯逮个正着。源遥的卜算之术水平不俗,却没算到这杀手惜命得很,几番威逼利诱之下就交代了。 明日一早鬼山会的船队要转移阵地,该回去了。源遥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沙土,沿原路往海边走去——眼前忽然闪过刀光,一招惊燕式将他推得往后退了几步。 “...柳家的人?我同你无冤无仇,让开。”源遥站稳身子略一打量柳连涯和他的双刀,只当是个找错了仇家的,侧身就要绕开——嗖嗖几声,几张符纸自草丛中射出,源遥忙以火符应对,双方符纸在空中撞出一片焰光。 耳畔是大刀出鞘的脆响,紧接着身周落下西楚悲歌的风墙,柳连涯的上将军印裹挟着电光迎头劈来。源遥只能翻身避开、结阵自保,同时运起扶摇轻功越过风墙想要脱身离去——一道紫金符咒自暗处猛然窜出,锁住了源遥的右脚脚踝。 啧,源明月,真是阴魂不散。源遥运功与那道束缚咒相抗,几道火符打在紫金长链上,眼看就要将它烧断——忽然空中传来海雕啸鸣,锋利的雕爪直冲源遥天灵盖抓来,方知鹤一掌跃潮封了源遥轻功,随后逐波灵游将他从半空中按回沙滩上。 一打三属实没有胜算,源遥就这么被封了灵力押回了源家驻地。 重启旧案,源家对源遥的查问进行了数日,并在最后一天进行了庭审。源遥自知难逃责罚,对残害胞弟、与鬼山会联合策反方曜等事供认不讳。 源遥与胞弟源烨师出同门。自幼在阴阳术的修习上展现出了天赋,长大后更是野心勃勃,源烨虽天分不及他,性格却是宽厚谦和。而当源遥得知师父要将长老之位传给源烨时,满怀嫉恨的他便生出反叛之心,先是在蔷薇列岛借着混战之机与鬼山会暗通,随后设计杀害了源烨、在鲲鹏岛伙同方曜制造混乱,最后假死脱身。 “我将纸人化形之术教给了方曜。这点障眼法骗不过源家人,但骗个对此一无所知的蓬莱弟子绰绰有余——他以此给方知鹤送去了融有奇毒的茶。 “方知鹤将茶带去了鲲鹏岛,这事在我们意料之外,但也恰好处理掉不少碍事的家伙,”源遥瞥了一眼听审的人群,从中望见周暮,收回目光继续说,“我们替谢采大人办事,就要为他尽可能多地扫清障碍。” 庭审结束后,在住处同柳连涯喝茶的方知鹤见到了主动找来的周暮。 “我刚看了源遥的案子,”周暮大概是一路寻着小跑来的,推门时还在微微喘气,但望向方知鹤的眼神却是坚定的,“我想好了,等我回蓬莱就同长老们说,请他们复查当年的案子,曜哥...方曜同我说过的东西,我会连着源遥的份一起说明。” “这几天我也想通了,”周暮将方知鹤留给她的那封信从袖中掏出,轻轻放在桌上,“如果方曜给我的承诺建立在你的冤案之上,那我宁可不要。” “我为我这些年来对你的误会表示抱歉。”周暮后退几步,朝方知鹤行了个大礼,而后轻步离开了这座小小院落。 周暮说到做到,三日后返抵蓬莱,就同长老们提出重审方知鹤残害同门并畏罪叛逃一案。有了源遥的供词在先,再有周暮从方曜处得到的证据作为补充,甚至是医宗宗主温蘅翻出了当年无药可解而只能由她保管的茶叶、并由源明月从袋子上探得了纸人术法残留的方曜灵力——方曜估计也想不到自己会在死后被重新定罪,而方知鹤却能得到平反。 这件事对于许多人——不论是蓬莱门内还是得知消息的东海居民、甚至是中原各大门派的侠士们来说都显得有些突然。但是问题不大,既然一切都已水落石出,世人总有完全接受事实的一天。 介于方知鹤“畏罪叛逃”时被从除了名,温蘅长老在太一神宫为她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入门仪式,一切从简,重在心意。 时隔三载,二十一岁的方知鹤终于又换上了蓬莱弟子的校服,在温蘅宗主面前俯身跪拜,又给师父上了一杯茶,以此代表重领蓬莱医宗门下岐黄之号,重归师门。 师弟师妹们围着三年没见的师姐吵吵嚷嚷,师父则抱着伞站在一旁,笑吟吟说小方又长高了些。于是孩子们就轰一下转到师父身边,扯着他的衣摆连问师父师父那我长高了吗,把他整得哭笑不得,只能挨个回答。 柳连涯作为霸刀弟子,虽然满怀好奇但也实在不便参与蓬莱内门仪式,只能在太一神宫外的渡口等着。蓬莱弟子生而自由、四海游历,平日里太一神宫少有人至,柳连涯就望着海面发呆;方知鹤从太一神宫出来,撑着伞飘飘悠悠在他身旁落下,他就望方知鹤。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方知鹤穿蓬莱校服。早在洛阳城时他就想象过方知鹤穿校服的模样,如今见她梳了晓天发式、换了星演长裙,一身的珍珠珊瑚莹莹闪烁,身后的柔软绸带随风飞舞——倒是与想象的相差无几,很好看。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方知鹤伸手到他面前晃了晃。 “...我在想,能不能抱你一下。” 柳连涯今天穿的是燕云校服,整洁蓬松的毛领让人莫名很有安全感。方知鹤三年来鲜少与人如此亲近,被抱住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环着他的脖子,把有些发烫的耳根和脸颊埋进柔软厚实的绒毛里。 说不心动是假的。从迷渊岛初见开始,柳连涯明明只是与她萍水相逢的路人,却用半载时光帮她寻找证据,就算是她重伤昏迷时也不曾放弃。无数个不眠之夜,当柳连涯隔着篝火望着她笑,一边轻声安慰会有办法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心动? 他们都不是傻子。这么个像小太阳般照进生命里的柳连涯,真是她能拥有的吗? ——可柳连涯抱得很紧:“知鹤,欢迎回来。” 于是她一颗心就落回实处。是啊,回来了。 方知鹤答应柳连涯带他在东海走一圈,去看经首道源岛的巨鲸出海、洞天福地岛的泥兰神树,或者蔷薇列岛的晚霞,再路过侠客岛的茶馆喝一盏仙崖石花——如果柳连涯不介意,一起去帮康宴别给猪崽当康铲屎也行。 可他们才刚看完经首道源的巨鲸,霸刀山庄一纸家书,将柳连涯召回了北方。 “风雷刀谷将筹备开炉的事,我得回山庄一趟,”经首道源岛的码头,柳连涯在船家的招呼声中颇有些遗憾地回头看了看方知鹤,“等下次见面,我会给你打一把新的伞来,这次没来得及看完的风景也留到那时...我保证。” “好...那这个你拿着”方知鹤点点头,迟疑片刻像是终于想起什么,将腰间别着的九目篪解下,放在柳连涯手中,“这是蓬莱弟子独有的九目篪...送你。” 传闻曾有一名制篪名手迁居蓬莱岛,常奏曲感怀往昔生活。据传他同一头身有九目的异兽离开了蓬莱,故后人将他留下的篪命名为九目篪。蓝紫的纤细竹管状如珊瑚,缀着圆润明珠,静静躺在柳连涯手心。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山庄里会有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它...见它如见我。”方知鹤声音很小,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 “好,我会的,”柳连涯将九目篪细细收入怀中,在船家的催促声中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如果你乐意,也可以来霸刀山庄玩,在无极镇找接引弟子说一声,我去接你。” 柳连涯启程返回霸刀山庄的一个月后,方知鹤收到了个小盒子——她在同门八卦的眼神中从九章别院的信使那把盒子捧回住处,打开,里头是一枚打磨精巧的玉坠,栩栩如生、仿若小貂,还有一封报平安的信。 “这是前些天同师兄采矿偶得的料子,闲时打了枚坠子送你...见它如见我。” 当晚正是若瑶巡守。她路过方知鹤的小院子,发现本该熄灯的师姐房中灯火通明——再一看,方知鹤正披了件外衫,趴在二楼露台边,举着枚玉坠对着月亮发呆。 “师姐,你还没睡?”于是若瑶拎着灯、站在楼下问。 方知鹤显然没想到会被师妹抓包,下意识将玉坠塞回怀中,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啊、对...今天心情好,睡不着,出来看看风景...” “你明明是在看坠子——”若瑶火速拆台,迅速追问,“我猜猜...柳家哥哥送的?” 方知鹤直接装死,缩回屋里当蘑菇了。 柳连涯的师兄觉得自家师弟不太对劲,尤其是从东海回来之后。也不知他是从哪个小蓬莱那薅来的九目篪,成天别在腰间,每晚睡前还要仔仔细细擦拭,上头的珍珠珊瑚被日光一照就晃人眼...怕不是比武赢的? 师兄想了好久,也没想出谁家蓬莱会用九目篪当比武赌注。 “哎,小连,问你个事儿,”终于在锻刀厅里只剩下他师兄弟二人的某个傍晚,师兄揣着俩新出炉的大rou包子坐到柳连涯附近的矿石堆上,掏出其中一个啃了一口,将另一个丢给正在锻造台前擦汗的柳连涯,“你那宝贝九目篪,是不是从个蓬莱小姑娘身上拿的?” ...是,但好像也不能叫“拿”...?毕竟是方知鹤亲手送给他的。柳连涯这么一思索,就被师兄当成了默许,于是啃着包子对他语重心长:“不是师兄说你,你怎么还欺负小姑娘呢...现在倒好,人家都从东海千里迢迢追到这来了...那九目篪是漂亮,可你也不小了,听师兄一句,把东西还她吧。” “...等等,你说她跑到刀谷来了?”柳连涯刚接了包子要啃,就被他师兄一句话噎了回去。 “是啊,这会估计还在外头坐着...诶你不吃包子吗?!” “我去接你弟妹!” “啊???什么弟妹...你说外头那个?!” “对——那是她的九目篪!” 柳连涯双刀一拎,撒腿就往外跑,热乎的包子直接抛回师兄手中,留下后知后觉的师兄坐在矿石堆里和俩包子面面相觑。 师兄终于福至心灵地想到一个对霸刀来说或许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柳连涯拐了个蓬莱当情缘。 方知鹤独自从东海来霸刀山庄,在柳连涯的小院子里一住就是半月有余。连院中为数不多的几名侍从都知道了,小公子领回来的那位方家姑娘,别的问题没有,就是畏寒。 东海四季温暖,纵然时至深冬也只是略显凉意——可位处太行山的霸刀山庄不同,四季分明。方知鹤来时尚且只有些细碎小雪,转眼年关将近,清晨推门就见院中积了厚厚白雪,冷风钻进脖子,冻得她一个哆嗦。 柳连涯处理完刀谷的事回到小院时,就见方知鹤裹着他的披风、抱着个暖炉在廊下看雪,兴致上来了还伸手去接。也难怪她这样好奇,毕竟东海不下雪。 “喜欢看雪的话,以后有机会带你去龙泉府走走,”柳连涯走过去从后边抱着她,将头搁在她肩窝,话里带着笑意,“快到除夕了,今年就留在山庄里过年吧?我爹娘也想见见你。” “你爹娘...他们不会介意我的过去吗?”虽然反叛的罪名洗清了,但在东海流亡的三年间接的那些单子...总归也是犯了不少事,这让方知鹤多少有些犹豫。 “他们说,往事不可更改,那三年多少也算是情有可原,但希望你走好未来的路,”暮色四合,山间渐静,柳连涯的声音也轻得像是飘落的雪花,“他们连聘书都写好了,应该过些时日就会送抵东海。” “知鹤,嫁到柳家来,当我的夫人好不好?” 怀里的方知鹤明显一颤。柳连涯也不急,就静静等她回答。 良久,方知鹤将暖炉放在一旁花架上,将手心覆上柳连涯被风吹得冰凉的手背:“好。” 柳连涯听完陷入了沉默。 秦温言还当他是觉得麻烦不愿相助:“你若是不愿意也正常...不必过于自责——” 却没想到柳连涯突然打断他:“秦大夫,能否先造一个临时的灵核?” “你的意思是...” “用我的灵力,在方知鹤身上造一个临时的灵核,我会维持它的完整,直到她醒来,”柳连涯在秦温言疑惑的目光中继续说,“如果重造灵核可能导致双方绑定,那我还是希望能在她同意之后进行。” 手心拢不住自由的风,一厢情愿的枷锁也绑不住方知鹤——蓬莱弟子生而自由,她亦是如此。若是柳连涯打着“这是为你好”的旗号擅自将方知鹤的未来同他绑定,指不定方知鹤醒来后会怎么把他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