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献家私
“韦大人,您睡下了吗?”邵训辅的声音极尽谦恭,他侧耳紧贴于门缝处,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门没锁。” “那下官就叨扰了。” 师谧前脚才走,乾欢还未来得及出门,却被邵训辅堵住了。 听到敲门声后,他迅速的脱下一身黑色夜行衣扔到床上。放下帐幔挡住,假装被吵醒的样子,又披上外衫来到桌前点灯。 邵训辅推开了门,怀中抱一木盒径自走来。 “不知邵大人深夜来访所为何事?”乾欢泰然自若,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邵训辅故作惆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乾欢喝了一口冷掉的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韦大人,叨扰了您休息,。若非事态紧急,下官何以至此?” 乾欢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如今家中事端层出,阖府上下人心惶惶。承蒙圣上惦念,派大人您前来聊以慰藉。老朽唯一的夙愿就是家宅安宁,子孙康健。若是大人能够替邵家祛除邪魔,我邵某人必当重谢!” 邵训辅打开了木盒,霎时间,一道柔和的光芒倾洒而出,皓月灿星,华耀盖顶,绚烂的光彩将桌上的一点烛火衬得微不足道——那盒子中盛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月白圆珠。 “此乃东海三十二代采珠人历经百年才寻到的星月珠,世上仅此一颗。请您笑纳。”邵训辅双手捧着盒子送到乾欢面前。 乾欢将那沁润的珠子置于掌中端看,只见它通身雪白,泛着皎月般的光辉。难得的是它发出的光芒绚丽却并不刺眼,煞是喜人。 “下官深知大人您清正廉明,看淡身外之物,也不缺这些玩意儿。只是今后大人若用得着我邵某人的地方,邵某必当鞠躬尽,不惜余力。” 乾欢将珠子放回盒子,“邵大人不必如此,在下自当尽力为之。” 邵训辅干笑一声:“韦大人,邵某也不和您绕弯子了,请您过目。” 邵训辅从怀中掏出一张状纸来,上面写着蓝宝玉谋害邵老太的罪行,以及她画押的指印。 “死者已矣,生者如斯。恐怕还需大人多多费心。”他一字一顿说得无比郑重,待乾欢看过后又将其收回怀中。 乾欢没再推拒,收下了珠子。邵训辅又客套了几句这才离去。 “师哥!师哥!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师谧兴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邵训辅离开不过片刻,师谧就回来了,手里竟然还拎着一个脏兮兮的小人儿。 乾欢连忙开门将师谧一把扯到屋子里。 “小点声,邵训辅刚走。”乾欢不无担心的向门外张望。 “这么晚他来找你做什么?”师谧好奇的问。 “待会再说,倒是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她呀,这个小害人精!” 她放开了手,那人突然之间没了倚靠,晃了两晃跌倒在地。 “我给她把过脉了,没什么事,估计是饿的。” 师谧走到那“小乞丐”跟前,颇为嫌弃,用脚拱了拱她的身子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在邵家附近是何目的?” “你抓她来做什么?” “师哥你不知道,我出了邵家以后围着附近转了一圈。开始看见她还以为只是个小乞丐。可是我发现她连个讨饭碗都没有,还扒着邵家的狗洞往里看。于是我就问她在做什么,谁知她二话不说,扔出了一条毒蛇,还好我身手快躲开了,不然师哥你可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师谧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乾欢听到师谧说她放毒蛇的时候,转头看了蜷缩在地上的小人儿,神情复杂,思索着什么。 “你看这蛇,是不是和今天在灵堂看到的很像?”师谧从举着一条死蛇给乾欢看。 “喂,快说你到底是谁,鬼鬼祟祟要做什么?如若不然,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师谧作势朝她挥舞了一下拳头。 那小人儿虽虚弱,听了师谧的话,似是极为不屑,轻蔑的瞥了她一眼。 “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差点害死我诶,我没杀了你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你还敢瞪我?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师谧抬脚就要往那小乞丐身上招呼。 乾欢一把拦住了师谧,看着缩成一团冷得直打颤的人儿。 “她什么都不会回答你的。” 师谧不解的问:“为什么?” 这时候忽听得门外传来奇怪的扑打声。 “嘎!嘎!宝玉!嘎!宝玉!” 那声音沙哑而粗厉,语调奇异,似人非人,说不出的诡异。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撞击着房门。仔细听还有翅膀飞扑的声音。 乾欢要去开门时,那声音却戛然而止。不过片刻,西面的窗子却被猛地被撞开。一只巨大的彩色的鹦鹉竟然飞了进来,它拖着长长的尾巴飞向那脏兮兮的小人儿。 “宝玉!宝玉!嘎!嘎!” 那鹦鹉叫着,落在那小人儿身畔,啄开了绑在她手腕的绳子,立在她身前,翅膀微张做出攻势,虎视眈眈的望着乾欢和师谧,时不时发出刺耳的叫声。 小乞丐正是蓝宝玉。她一直守在邵家附近。今晚本打算溜进宅子打探虚实,没成想却被师谧抓来, “哈!原来你就是那个小煞星!你果真没有死!” 鸟兽最不会骗人,那彩凤“宝玉宝玉”的叫着,分明是许久形成的习惯。若说先前乾欢还有些不确定,现下已经没有疑虑。 “谧儿,把人扶起来。” “我哪敢啊,你看那只鹦鹉,恨不得啄死我呢,我不要去!”师谧想到自己差点命丧于蓝宝玉的毒蛇,恨不得再踢她两脚。 他对着蓝宝玉抱拳作揖:“蓝小姐,在下乾欢,这是我师妹名叫师谧,我们是方仙派弟子,奉师尊行止之命特来寻你。他与邵主母是故交,法号玄玉真人,先前我们不知道你的来历,多有冒犯,但是我们绝无恶意。” 乾欢看着缩在地上的蓝宝玉一副惨兮兮的样子,她身上本就破烂肮脏的衣服已被雨水打湿,瘦弱的身子不住地哆嗦着。 师谧指着那鹦鹉恶声恶气的说:“喂!你再不闪开让我们救你家主人,她马上就会冻死饿死了,我们若要害她,她早就没命了,还用等到现在?再说我们看起来像是坏人吗?” 没想到那鹦鹉“嘎嘎”叫了两声,回头看了眼主人,用喙的侧面轻蹭着蓝宝玉的脸颊。蓝宝玉虚弱的点了点头,那鹦鹉便迟疑着跳到了一边,仍然戒备的盯着眼前二人。 鸟兽比人更加敏锐,它们能迅速感知身边的危险,同时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得到了主人的同意,它终于做出了让步。 那师谧虽然口出恶言,毕竟没有伤她。当她听到乾欢说起行止的时候,她想到外公的嘱咐:如果有一天外公和奶奶都不在身边了,你就去方仙山找一个叫行止的爷爷…… 原来他们是他的徒弟,蓝宝玉固然心存疑虑,但这二人若是真要害她,也实在用不着和她多费口舌。 眼见那鹦鹉让开身,乾欢便上前将蓝宝玉搀起,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床上。乾欢原本干净的青衫沾到了她身上的泥污。 “谧儿,拿块干净的布:。” “哼!”师谧抱着双臂将头撇向一旁。 多久没睡过床了?蓝宝玉舒服的叹了口气。眼皮不由自主的发沉。尽管她不想在两个陌生人面前睡去,但是意识根本不受控制的离她而去。 乾欢接过湿布,轻轻擦拭着蓝宝玉的脸庞,她精致动人的五官一点一点显露出来:韶颜稚齿,面色苍白,细密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谧儿,你来帮她擦一下身子,她穿的大概是那女尸的衣服。” “怪不得这么难闻。”师谧作势捏着鼻子抱怨。 乾欢将布递给了师谧,便起身出门。师谧不情不愿的接过布,替蓝宝玉擦洗着。 乾欢走在诺大的庭院中,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天色已渐渐转亮,雨却仍然未停,有勤快的小丫头已经开始干活了。 “奴婢见过大人,您怎么起的这么早?”一个小丫头正在洗衣服,她见这官爷年轻英俊,而且没有一点架子,便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睡不着索性四处转转。” “您起得可真早,奴婢还以为…” “你以为我会睡到日上三竿吗?” “不不,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小丫头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慌慌张张的解释。 “你莫慌张,我只是想问问你们家蓝小姐是住在哪间房子的?” “哦,回大人,蓝小姐的住处十分偏僻,正好奴婢手里的活干完了,这就带您去吧。” “那就有劳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