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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切的名字。“切糕。”“……什么?”“去跟他们说,这玩意儿就叫切糕。”“是!”“切糕”在军中慢慢普及。当然还有不少人墨守成规,宁肯饿肚子,也坚决不肯尝试。后来乍暖还寒,气温骤降,军士们白天cao练劳作,偶尔还要应付小股的进犯金兵,疲劳之下,多有夜晚睡觉时腿脚抽筋的,苦不堪言。只有岳飞手下那一千来人夜夜睡得安稳,呼噜声羡煞一群旁人。请神医安道全来看,老头儿进了岳飞军营,鼻子嗅嗅,一眼就瞧见了篮子里盛的各色奶酪。拿起来看看,说这东西“补气益血,舒筋和络,散寒祛湿,温通经脉”,却是缓解抽筋的偏门良方。潘小园在一旁偷偷乐。补钙都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老中医果然有一套。自此之后,奶疙瘩和“切糕”才慢慢在其他军营里传开来,大伙没那么排斥了。眼看着联军几万人的伙食慢慢丰富起来——rou类还是稀缺的,米面还是掺麸的,但起码品种多样,豆腐也有了,rou干也有了,奶酪也有了,杂粮豆粟也都被接受了,一口口的都是蛋白质,她见了十分放心——这才是能够保护百姓的军队呢!行军打仗的事她一窍不通,潘小园觉得自己能帮的忙也就仅限于此了。虽然急切间看不出太大的食补效果,也知道这点小花样,没法让士兵们一口吃成超人。但一些偏食最严重、只吃白粥咸菜的明教子弟兵,明显慢慢的恢复了气色。她这边变着花样的折腾“军粮”,吃进嘴的东西越来越稀奇古怪,虽然限于食材,总体来说口味没有太大提升,但毕竟是“嫂子”,大家伙也都领情。况且也没吃死人不是?况且“嫂子”也和小兵一样同甘共苦,一个锅里吃饭,简直称得上是感动幽州第一人。潘小园自己倒不觉得多委屈。等到开饭,先紧着那帮饿虎扑食的小伙子分了食,自己才慢悠悠来到炊事营里,盛了一小碗杂粮瘦rou羹,再切一小块乳酪切糕——知道这东西热量十足,不敢切太多——跟几个女眷坐在木头墩子上,看着城墙上方一片蓝天白云。一边往下咽,一边心里美滋滋的自我安慰,这些东西在放在后世,那叫做养生养颜,纯天然有机食品,能卖出天价来。身边有人坐下来,比她高一个肩膀。阳光立刻被挡住了大半。她撒娇:“挪一下,挪一下。”武松非但不挪,还直接把她手里那碗荞麦小米瘦rou粥给端走了,送来两个白面大饼,里面夹着两片rou。“每天吃这些辛苦了,咱们又不是没白面,跟你换换。”她大惊小怪地把粥夺回来,白面饼塞回他手里,笑道:“我还就喜欢这个。”你们不懂粗粮的价值。武松失笑:“现在没人喊饿啦,用不着你带头苦,每日吃这些乱七八糟的。”她跟他犟:“我还偏爱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一大口粥吞下去。他无法,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以身作则什么的,我们男人来就行了。你再委屈自己,倒像是我待你苛刻了。”她第二口粥呛在嗓子里,“为……为什么?”琢磨了一会儿才理解。当代各样领袖,上至官家,下至县令,但凡要提倡艰苦朴素,上行下效的,无一不是先令自己的家人内眷以身作则,譬如让自家夫人洗尽铅华纺纱织绩,方能让百姓信服。但这是官场逻辑,梁山上并不盛行——况且大多数人也没什么“内眷”来以身作则。随即又不解。武二哥何时开始关心别人的看法了?“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武松爽朗一笑:“没,我自己琢磨的。”她想想,说得也是。若真的有人对他“进谏”什么,那必定是希望武二嫂子面子上越艰苦朴素越好,才能起到带头作用,忽悠大伙争相效仿。而他的思维呢,正相反,护短怕她受委屈。可见这人不是混官场的料。有小兵跑来请示梁山军负责的那一部分城防事务。武松毫不避人,就当着她的面儿一一指示下去。他如今发号施令也越来越熟练了,再没有当初那种僭越小心的语气。嘴角不知不觉凝出一抹笑。转头看他,眉梢结着风霜,眼角含着思虑,那天真任性的少年感早就慢慢褪去,藏进了眼窝深处。器宇轩昂的那么一矗,面部的线条无一不硬朗,魁梧厚实的身板稳如山岩,真像个以假乱真的将军。就连手中捏着的那两张白面大饼也不显得违和,而是给他添了些平易近人之色,成了个与兵士同甘共苦的亲民将军。不由得咽咽口水。手里那粥似乎也变得香些了。她看着城头旌旗招展,听着士兵一阵一阵的cao练喊号,忽然想,倘若世道不弄人,倘若武松还是阳谷县一个小小步兵都头,值此天下大乱之际,他——会不会毅然从军报国?会不会丢下那好容易经营来的安稳日子?她毫不犹豫地下结论,以他的性子,肯定是会不顾一切抄刀而起的。可随即又觉得未必。倘若不是在梁山上这一番磨练,倘若不是在江湖上沉浮这么多年,他或许依然是那个年少气盛的愣头青,景阳冈上打打老虎,阳谷县里捉捉小偷,直到发现,县衙里坐进了不认识的异族人?想来人都是会成长的。自己也算是陪他长大了吧。武松发号施令下去,长久没听见身边动静。一转身,身边小娘子又犯痴了,一手托着碗,一手托着腮,唇角含笑的瞧着他,眼里温柔如水,睫毛尖儿一跳一跳的,不知想什么呢。他窘迫。百十来号人围在身边的,她也不知收敛点儿!有些如坐针毡,悄悄调整了一下面对的角度,她漆黑眼珠子跟着转,依旧是跟在他脸上。不过她也是有心的,眼神藏得十分隐秘,见有人瞧过来了,粥碗往上一端,故作矜持喝两口。他没办法,只好再转回来,欲盖弥彰问:“我……我脸上有东西吗?”“没。”她脸皮城墙厚。见他捧着两个白面大饼,放也不是,给也不是,轻轻抽了一个出来,笑道:“两样我都吃。”他心中一根弦被小小的拨响了一下子。这女人跟别人不一样,活泼,热烈,大胆,没点该有的淑女闺秀的样儿——就算为了他的面子,暂时装出来,过不多时也原形毕露——可偏偏不讨厌。当初怎么就上了她的贼船。忽然就被她看得浑身燥热。赶紧从脑子里搜刮出一些悬而未决的话题,吞吞吐吐说:“那个,六娘,我——”“怎么?”北方日头斜,即便是正午,也没有当空的强光,而是在新抽枝的槐树边投下短短的影子。一串串槐花花苞在绿叶堆里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