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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城,没踏到脚下的脏污血水。但一路上仍不免忐忑心慌,隐隐觉得许多事情放心不下,但却一时想不出来——乱局太大、太乱、来得太快,她还远没有消化吸收。武松看她,旧衣衫,鞋子上沾着尘土,不知哪儿寻了个巾儿,围住了大半张脸,露出来的白皙双颊被冻得发红。他感动了一刻,随即又想,她居然也开始“带兵”了!这些人还真听她的!自从忠义堂哗变那日起,潘六娘在梁山上的话语权就一日千里。梁山好汉们人人都是战士,出了梁山,原先掌管钱粮的柴进、蒋敬也不得不披挂cao练。军需后勤方面,大多时候是她在拿主意。况且在山上和气生财了这么多年,买她面子的人也不少,这就顺水推舟,跟着她来了。方金芝见了她也高兴:“阿姐,侬坐。”而起先对她极其轻视的韩世忠,此时见了她更是十分热情:“大妹子,你来啦。”武松跟岳飞对视一眼,无奈地笑笑,表面的意思是“真拿她没办法”。而眼底的另一层意思,却是呼之欲出的明显:你师姐厉害吧?潘小园立刻注意到了岳飞通红的双眼:“你怎么了!”帐子里的韩世忠和绿林豪杰都是粗放之人,见岳飞红着眼圈淌泪,只道是他害怕或者激动所致,知道情况艰险,也没人笑话他,心思都集中在迫在眉睫的守城战斗上。而潘小园外行看热闹,一眼就瞧出他容颜不对劲。岳飞这才说:“无妨,被灰焰灼了。”潘小园简直对这些武人无语。武松就算嗜酒,可能的后果也不过是晚年三高啤酒肚,尚且让她监督敲打,逐渐有所收敛;而岳飞居然也这么不爱惜自己,知不知道你日后会瞎!立刻不管不顾的插嘴吩咐:“去叫神医安道全来!”岳飞忙道:“不必劳动……”她才不管。摆出大姐的架子,颐指气使让人去打水,按着岳飞洗了眼。然后安老头儿才亦步亦趋的到来,一上来就敏感地嗅到了一屋子里唯一一个病人,上来就按着岳飞一通扒拉,苦口婆心:“这得赶紧治!”岳飞一边躲,一边问:“这位先生,你是……你是哪位?”大家嘻嘻哈哈笑着介绍了。安道全的功绩有目共睹,没有这位,现在这百十来个梁山好汉,起码有一半得缺胳膊少腿的残了。岳飞这才没话。安道全打开药箱调调配配,上了药,又拿块白布蒙上他双眼,脑后系个结,笑道:“就这么着,先休息一阵子。”岳飞:“……”这幅样子别提多可笑。好在大伙都知道他是英勇作战而受伤,没有笑的,都是肃然起敬。联军首脑和岳飞混熟了脸,立刻开始筹划接下来的战略战术。不能指望大宋朝廷的那遥不可及的救兵,一切都要自力更生。一屋子人南腔北调,七嘴八舌。吴用:“依小生看,如今我们己方人多,又是防守,过去我们梁山对抗官兵时练熟了一个‘九宫八卦阵’……”韩世忠:“你个‘子曰’懂个锤子!鞑子军又不是官兵!”包道乙轻声嘲笑:“这倒是。没见过这么有血性个官兵。”韩世忠:“你……”鲁智深一个大嗓门:“都别吵!依洒家看,敌兵恁地厉害,又行动得快,咱们不能追着他们跑,方才那小岳将军的策略是对的,要诱敌深入……”正说得头头是道,旁边另一个光头凑过来。“阿弥陀佛,依小僧看,勿要多杀伤人命,敌人若是不来打,何必将之诱杀?徒然造孽个……”说话的是明教军中的“宝光如来”邓元觉,大脸大耳朵大胡子,几乎就是个翻版的鲁智深。一路上较量本事,两个秃头也不相上下。和鲁智深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位邓国师严格食素,蛋也不吃,奶也不喝,一点荤油星子都不沾,让人怀疑他这一身腱子rou是怎么长出来的。鲁智深觉得他肯定是背地里偷偷吃rou。有一次顽劣心起,往邓国师的一碗饭里埋了指甲盖儿那么大一块狗rou,埋在最底下。笑呵呵递过去,邓元觉不疑有他,狼吞虎咽。谁知只吃了最上面的一口米,就脸膛发红,冲到外面大吐特吐,隔夜饭都吐出来了。休息了一整天才复原。起床之后,追着鲁和尚打得昏天黑地。鲁智深不太喜欢这秃厮。邓元觉居然是熟读经文的真和尚,一开口,左一句色即是空,右一句如是我闻,听着别提多累。于是当即开始反驳:“洒家在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手下做过提辖!打过西夏!你呢?以前过过长江没?”武松立刻将吵架遏制在苗头里,“两位师兄无需多言。西夏和女真又不一样。论和他们交手的经验,还是岳兄弟说了算。”这倒十分有理。这一屋子人众,其实只有岳飞,有长期在北方与异族作战的经验。岳飞双眼蒙着,只靠盲听,突然觉出几十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不免有些脸红,伸手整整眼前的绷带。“我、末将认为……”以韩世忠的军衔为准,自称“末将”似乎没什么不妥。然而帐子里大部分是土匪,难不成要跟他们叙资历?岳飞干脆改口:“依小弟看……”……将领们的商讨都没避着潘小园。知道武二嫂子是可靠得不能再可靠的自己人。也知道她根本就是外行,不会瞎说瞎指。的确,潘小园也只落得偶尔在旁边发句言,当别人问到关于金钱粮草之事时,迅速回答两句。她于军事上并不是太懂,但她知道,若是三军首脑不听号令、各自为政,是讨论不出什么结果的。本来韩世忠、梁山、明教的联军,就是各自相对独立的关系,谁也不服谁领导。眼下多了一个岳飞,帐子里更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此时是吴用在沙盘上画图。军师毕竟有两把刷子,几个连环计的策略,听的人心服口服。“小生的意思,咱们兵分三路,守城的各司其职,自不必说,也要料敌机先,截断对方可能的粮草补给。他们远道而来,若是粮草青黄不接,战力必将大打折扣。只要派出一千敢死军……如此……这般……”岳飞在一旁听着,指着那沙盘想补充一句,顺手想把蒙眼睛的布给摘了。潘小园在一边监督:“喂,不许动。”没法子,只得在一边盲听。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平平淡淡说一句:“恕小弟插一句嘴。我手下那一千多人……只听我号令。”一屋子大哥都是一怔。排兵布阵的时候何曾考虑过这些,自然是将岳飞手下的兵马随意调动的。再看岳飞,嘴唇抿成一个坚定的“一”字。即便是年纪最轻,资历最浅,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