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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都是一家子,还有方槿玉,方如南,方如勋和悯之,没有旁的比一家在一处更好的了。宋氏的宅子和方家离得近。宋氏和袁氏也时常走动着,竟也感觉不到宋氏同方世平和离了,只是宋氏如今厌恶透了方世平,和袁氏等其余的方家人亲切,却始终和方世平心头隔阂。久而久之,方世平也不存和好的念头了。佟氏的银子挥霍完,又打起了三房和宋氏的主意。反正在京中,他也如此惯了。此时在晋州,他也照旧如此,一旦脸皮厚了,旁人如何异样眼光也都无所谓。可这回,却偏偏折在肖缝卿这里。方家的人都说肖缝卿好,方世平过往也认为,而此番,才觉这人才是煞神。“日后肖挺会每月拨给岳父一笔银子,岳父紧着花应当够用,拿了这笔银子,勿再找槿玉和岳母,还有方家其他人的麻烦。”肖缝卿目露寒光:“岳父,在商言商,最重要的便是信誉,小婿惯来是最讲信用之人,若是岳父再去叨扰槿玉和旁人,日后不管每月的这笔银子拿不到,应当也见不到方家的人了。岳父也知道做生意的人,多多少少有些路子,这些事情也惊动不了方寺卿和旁人。”方世平素来撒泼耍横,在京中都是出名的。可在肖缝卿这般眼光下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明明娶了自己的女儿,也客客气气叫自己一声岳父,却似是,如果不照他的意思去做,自己明日被丢在哪个难民堆里都不知晓。尤其是那最后一句,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肖缝卿同他非亲非故,自然不会想三个那样顾及他。也不会像宋氏那个妇人一般,存了妇人之仁的念头。方世平直觉,若是逆了肖缝卿今日的意思,怕是要吃苦头的。故而从此往后,方世平在晋州消停了不止一星半点,连方家自己人都觉得奇怪,可他就是不说。不过由得如此,方世年和宋氏都落得清净。……大年三十。方家一早开始放鞭炮,街坊四邻的孩童都来围观。在晋州,方家是名门望族,周遭都来讨吉利。翊维和阿梧帮着发红包给孩童,四周一片欢声笑语。不久,便过了晌午。小厮急急忙忙往风铃小筑跑:“三小姐,三小姐,京中来人了!”方槿桐手中的织针和毛线毫无征兆落下,既而起身,便往方宅门口跑去。阿梧也不追,笑嘻嘻在苑中捡毛线。方槿桐拎着裙摆,一路快跑。沈逸辰回来了!她心中只有这个念头,等跑到门口的时候,缓缓喘着大气,目光却怔住,那从马上跃身下来的人哪里是沈逸辰?“三小姐。”他拱手。“郭钊……”方槿桐迟疑。可他身后再无马车,便只有一人。方槿桐心思好似沉入谷底。郭钊也知尴尬,便犹如早前他替侯爷送的那只狗一般,也是如此。只是当时他尚且能寻人将狗直接给方槿桐,而眼下,这些东西只能他亲自给。郭钊上前,手中捧着一个肩宽大小的锦盒,略有歉意道:“三小姐,侯爷实在走不开,让我来给三小姐送生辰礼物。”生辰礼物,方槿桐颤颤接过,眼底微微有些氤氲。片刻,还是一抹笑意,抬眸看他:“先进屋暖和下,一路辛苦了。”似是敛了先前情绪。郭钊顿觉有些对不住她。应当是盼了一年,却没盼来的是他,侯爷尚在京中。风铃小筑。方槿桐拆开锦盒,手便僵住。锦盒中整整齐齐叠放了七本册子,三月记事……一直到十月记事。从京中到晋州要两月,所以记事的册子只到十月。每本册子扉页都是熟悉的字迹,方槿桐伸手抚了抚,眼底浮上一抹氤氲。随手翻开一本,一页。竟同她的晋州记事一般,开头便是:槿桐,……。她眼底微红。她一面翻,郭钊一面忍不住道:“三小姐,其实侯爷并非不想来,而是京中此时若是走,早前的心血便白费了。三小姐,原本侯爷不让告诉你,三月时候,孝王登基,他替孝王挡了一刀,在病榻上一躺便是半年……”方槿桐心跳漏了一拍,心中好似钝器划过。“这些记事,都是侯爷在病榻上给三小姐写的……”方槿桐手中微滞,眼底的氤氲不知何时化成了眼窝的珍珠:“他人呢?”“新帝即位,哪里是一朝一夕之事,若无一年半载京中哪能安稳?若是京中不稳,便如同回到了早前的乱世,前功尽弃。”郭钊垂眸:“侯爷不敢给三小姐书信,一怕人知晓三小姐在晋州,二是被三小姐看出端倪。这半年来,侯爷虽运筹帷幄,做到辅政的首臣,也得了君上信任,唤一声叔父,却始终病痛缠身,未曾痊愈……”方槿桐好似锥心刺骨。……****回京的路途,两月算不得短。将好够将沈逸辰这一满盒子的记事看过七八遍,也将好将她的晋州记事翻完三回。她的晋州记事是岁月静好。他的三月记事是惊心动魄,而后便是伪造的一片宁静祥和,全然没了郭钊口中的凶险。他终究是怕她担心。便连记事中都是淡薄宁静。“三小姐,到了。”思绪汇总,车夫却停下马车。郭钊掀起帘栊接她。还是早前的恒拂别苑,三月初春,草长莺飞,杏花又开满了一树。这分明是从前的玉冕巷,却又俨然百废待兴的模样。方槿桐眨眼,方府还是在远处,似是未曾经历这京中动乱的风霜一般。“三小姐,如今侯爷搬去了风铃小筑常住。”郭钊提醒。风铃小筑,方槿桐微微脸红。风铃小筑早前是她的住处。“恒拂别苑是二爷在住。”郭钊又道。二叔?方槿桐意外。这一路郭钊虽是同她说了不少京中和沈逸辰的事,也提起过沈二叔,却没有说起他在京中。莫名的,方槿桐觉得安心,有二叔在,是可以与沈逸辰分忧的。缓步走入风铃小筑的苑子,仿若隔世,又仿佛历历在目。苑子打理得同她在时一样,除却少了一个阿鼎,灵儿和阿梧。方槿桐鼻尖微红。苑中,那颗杏花树开得尚好。她想起他坐在杏花树上看她,也想起他伸手唤她一声:“槿桐,上来。”仿佛就是昨日之事。推开外阁间的门,扑面而来的暖意袭人,外阁间的陈设都好似她在时的模样。她那时走得急,只来得及带走那颗夜明珠,而如今,正好可以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