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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宋端阳,那个跳脱活泼明朗如太阳的宋端阳不是。起初,江月被她的这份与众不同所吸引。人嘛,长久钟情于一样东西,总会有倦了的一天。就如同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富家少爷,偶尔也得吃点民间小食来换换口味。不仅仅是吃腻了前者,更多的,是贪图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只可惜……后来宋端阳的性格越变越骄矜,又尚武轻文,以至于同那些京城中的王亲贵胄难以往来。白丁平民么,她嫌人家卑微鄙陋,富家小姐么,她又嫌人家浑身铜臭味。宋端阳做事,一向只遵从自己的心意,不喜欢的人,她不会强迫自己去接纳,不喜欢的事,她不会强迫自己去接受。她承认自己有些自命清高孤芳自赏,但那又如何,她乐意,旁人管得着么?正如此时,宋端阳才不会管周遭那些表面恭敬实则暗藏轻蔑不屑的目光,她就是倒贴了,怎么着?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座山,她还就不信了,她宋端阳堂堂大齐第一美人,武功在闺阁小姐乃至将门女子中实属上乘,一层纱而已,她早晚有一天会把它捅破。这么想着,宋端阳侧了侧身子,缩短了自己和江月的距离。少女身上带着的淡淡香气就这么悠悠地飘进了江月的鼻尖,如同上好的迷药一般,让人有种骨头都是一酥的错觉。“相公,你用早膳了么?”宋端阳的声音和宋端纯大不相同。若说宋端纯是溪流潺潺,那宋端阳便是黄莺啼啭,清脆而悠扬,别有一番味道。当然,这是在她不盛气凌人的时候。若是惹得美人生气,那妙语连珠,字字珠玑,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语速和嚣张跋扈,气势汹汹的态度,可不是常人能应付得来的。“不曾。”江月开口,任由闻言一脸欣喜的宋端阳蹦蹦跳跳,半拖半拽地拉着他向她所住的北堂走去。用过如何,没用过又如何,陪着美人用餐,总归是一件赏心悦目的盛事。江月很享受这种齐人之福的感觉。男人嘛,都有一种三妻四妾的倾向,看着无数个人绕着自己转,因为自己的一点施舍,一个决定就或喜或悲,占据人全部情绪的感觉,总是让人着迷的。还未来得及将江月带入北堂,方至门口,春兰便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宋端阳本能地蹙了蹙眉,一看见春兰,她便知晓,宋端纯又要作妖了。还躲在不远处默默看着,等着时机成熟再出现?呵呵,这么好的事情,她宋端阳可不会让她如愿以偿。宋端阳用眼角余光盯着那一片淡青色的衣角,长剑一掷,不偏不倚地砸在衣角旁边。剑风生生将衣角割下了一小片,这位绿裳美人显然心理素质不够,当即惊叫了一声,歪斜着身子就要往旁边倒去。江月登时如一阵风一般冲了过去,堪堪扯住宋端纯。宋端纯借力摆正身子,两个人就这么顺理成章地依偎在了一起。够有手段的,宋端阳咬了咬牙,眸中挑起一丝不屑。“你做什么?”江月紧皱眉头,显然是动怒了。他素来最讨厌女子舞刀弄剑,尤其是嫁入江府的宋端阳。在他看来,这无疑是对他莫大的不尊重。何况宋端纯身子骨弱得很,哪能受这么大的惊吓?瞧着宋端纯那张煞白如纸的清秀脸蛋,江月只觉得心都揪到了一起,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些。“夫人,您怎么可以这样!”春兰满脸愤慨,伸手帮着江月一起护住宋端纯,倒显得宋端阳这里是孤身奋战。“您明知道纯姨娘身子弱……”不等她说完,宋端阳便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甩得春兰眼冒金星,晕头转向。毕竟是习武之人,她的手劲可不是一般的大,一掌下去,春兰那张小脸顿时挂了彩,嘴角甚至隐隐溢出一丝鲜血,清晰的巴掌印和鲜血交相映衬,简直让人不忍直视。“主子没说话,你一个侍女倒是话多。”宋端阳冷冷开口,说话的语气如同带着刺一般,咄咄逼人,让人有种无力反驳之感。春兰霎时泫然欲泣,双眸盈上点点泪光,看上去极为惹人怜惜。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奴,宋端纯的侍女,还真是如她一般会装可怜。偏偏江月最受用的就是这一套,当即便拉下脸来,犹如乌云密布,山雨欲来风满楼。但宋端阳怕黑怕鬼怕蛇蝎,独独不怕死。更何况,她是个死不服输的姑娘,别的什么都可以没有,独独韧劲不能失去。士可杀不可辱,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她的眼里容不下任何沙子,倔脾气上来了,就算是江月,也一样拦不住。“再说了,身子弱还大老远地跑过来本夫人这里做什么?”宋端阳略略思索了一下,一边欣赏着自己艳红的蔻丹,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本夫人记得,妾室住的南堂和本夫人住的北堂可差得远呢,姨娘难道是特地出来散步?这么大老远的,就不怕走着走着一命呜呼了么?”眼见江月面色铁青,宋端阳依旧不管不顾地继续下去:“该不会是特地来给本夫人请安吧?”“那本夫人可真是感动得肝肠寸断了啊……”宋端阳一边嘲讽着,一边作出一个感激涕零的模样来,惹得旁边的夏兰都忍不住悄悄扬了扬唇。这位新夫人的驴脾气,倒也倔得可爱呢。不等宋端纯回答,宋端阳已经先一步开口。先下手为强这招,她还是懂的。“纯姨娘可真是有心了。不如就直接跪在这里给本夫人奉茶吧。”语毕,宋端阳摆摆手,威严十足地开口,“夏兰,上茶。”☆、奉茶夏兰极为迅速地奉上了一盏茶,微微屈膝,低头将搁着茶的木板递到宋端纯面前。宋端纯登时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欲语还休地瞥了江月一眼,那眼神,宛如受了天大的委屈,惹得人心都快化了。不出宋端阳所料,江月立时沉下声音:“宋端阳,你不要太过分了。”“过分?依本王看,过分的是宠妻灭妾的江大人吧。”没等宋端阳回答,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已经轻飘飘地随风而至,如同一块千斤重的石头,落在宋端纯的心上,压得她不自觉地心头一沉。宋端阳微微扭过头,恰好看见顾清渠的身影。夏日的阳光很艳,斑斑点点地透过榆树的枝丫洒在地上,形成一个个或大或小,或圆或方的光点。那人一身清绝,裹挟着万千风华,素衣白裳与这炎炎夏日格格不入,却分外耀眼。毒辣的日头落在他身上时,仿佛渐渐变淡,只余留下浅浅暖光萦绕在他发间,又轻抚过他的修眉,长睫,挺鼻,薄唇。他整个人笼罩在光晕之中,白衣也染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金黄,形成渐变的色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