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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休息。他也不曾仔细梳洗,胡乱洗了把脸,吃了口热乎饭就躺到榻上睡着了。水声泠泠,隐隐能听见姑苏城外的钟声。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之这一夜睡得稀里糊涂。一大早章哲就爬起来要出门,刚推开门,就听见有人在门外争吵。不算争吵,只是呵斥、怒骂,并没人还嘴。普通的小客栈,也就前后院几间客房,章哲一出门就看到两个小伙计架着一个衣衫邋遢的男人往外拖,一边拖还一边骂:“哪里来的要饭花子?病秧秧的还想讹人是怎么的?赶紧走赶紧走,这几天房钱就当是喂狗了。”那男子被丢出门外,扑通一声跌落在地,却没发出半点儿声响,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章哲无意惹事,只潦草的扫了那人一眼,却不禁一怔。他拦住伙计问:“怎么回事?”小伙计看她衣冠楚楚,虽是风尘仆仆,却不像个没钱的,便道:“前几天客栈里来了个投宿的,看他一脸菜色,我家掌柜一时心软就把他收留了,哪成想他一住进来就是几天不出门,开始叫他他还能应,后来便装死一声不吭。房钱花完了,这不就……”客栈老板也不是菩萨,开门迎客,自然是以赢利赚钱为主,章哲长年出门在外,这样的事见得多了,也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指摘客店老板是个黑心肠的恶毒人,是以对小伙计道:“他若只是病了,我替他出钱,请个郎中来便罢。多余的钱,便折合成房钱,可还够?”小伙计一见有人肯当冤大头,替那病秧子出钱,当下立刻堆出笑来:“公子可真是好心肠。”接了钱便道:“小人一定替他请个好郎中。够了,够了。”章哲不以为意,道:“我也不过是见着了不好不管,还要看他天命,若是无恙,是他福大命大,若是他不幸……那也怨不得旁人了。”只怕这银子花光了,若是这人病还不好,小伙计照样还能把他丢出门外去。小伙计便热心的道:“公子可是要走吗?您去哪儿?马都给您喂好了,保客您能跑个千八百里都不在话下。”章哲心里好笑,世人重利,谁有银子谁就是大爷,他也不觉得这小伙计庸俗,反倒觉得人生百态,这么直白一点儿也没什么不好。这样的人,他们的心思十分浅,善恶都在脸上,便是不喜欢,只要顺着他们的心思来,保管他们始终把真诚的笑和甜蜜的言语挂着表面。他看着那病秧秧的男子走近,才唤住伙计,伸手往他脉上搭了一搭。那男子却在这时睁开了眼,问道:“公子可是要去姑苏么?”章哲再度微怔,问道:“你要做什么?”那男子挣脱了伙计,勉强站直身子,朝着章哲一拱手,道:“因为学生也要去姑苏。”他这么笃定章哲是要去姑苏,章哲也不好隐瞒,只说去寻人,陈状师便厚着脸皮请求搭乘一路。两人不免寒暄两句。虽说并不相熟,但章哲是认得他的。当初他到了京城,尽管章二老爷有本事把姜辛所做之事抹得一干二净,并把替姜辛写状纸的陈状师随便找了个由头打了一顿,想把他驱逐出京,但陈状师是落第的秀才,腹中颇有些墨水,只因家贫,始终无缘科举,这才一再耽误,在京中盘桓数年,也认得几个朋友,是以养好了伤,仍在京城替人写状子。章哲见过他数面,还是得益于姜冽始终不肯弃寻找姜辛的一切蛛丝蚂迹,只是那时候他对姜辛的态度十分冷漠,看见姜冽和陈状师有所争执,也没当回事,此刻听陈状师说起要去姑苏寻一位苦主,并且听他形容,十有八,九都和姜辛相似,他这才留了意,细问之下,才知道当日姜辛来京里就是托了陈状师写的状子。震惊自不必言说,章哲心里说不出的懊悔,如果他当初没那么偏激就好了,说不定早就找到了姜辛。现在说“如果”自然没什么意义,他便自曝自份。陈状师惊讶的打量他:“原来你早没事了?”惊讶中也有几分遗憾:“尊夫人现下如何?当日府尹成大人要开堂,学生遍寻京城,都没寻到尊夫人,还一直担心她遭遇不测……”章哲摇头:“我与内子不幸走散,半年来,始终没她的消息,敢问陈先生又是为何要去姑苏?”陈状师表达了对章哲的同情,对姜辛当初的勇气十分赞赏,最后才叹口气道:“我替人写状子也有些年头了,撤状、反悔的人也不知凡几,尊夫人无故失踪踪,我原本也不会好奇多事,可府尹成大人给学生安了个大罪名,说我无故擅告命官,居心叵测,形同谋逆,差一点儿就要把我流放。学生虽然家贫,可始终牵绊着科举,心系国事,妄想有一天重新科考,能够为官造福百姓,若是被流放,此生便与仕途无缘了,就是为了洗清学生身上的罪名,就是为了洗清学生身上的罪名,也想寻到尊夫人,不管她是不是还要继续告,总得替学生把罪名洗清才是。”第377章、佐证送上第二更。章哲对陈状师十分抱歉。不管怎么说,他当初帮姜辛是出于仗义,却连累得他自己差一点前程不保,于情于理,自己都有义务帮他洗清罪名。章哲代为替姜辛解释,道:“非是内子言而无信,耐何她出了点儿小变故……”他言辞恳切,愿意替他做证,务必把这一无辜罪名洗清。陈状师长吁一口气,道:“这样最好,那学生多谢公子。哦,还有,此次有劳公子援手,待公子回京,学生必定将银钱还上。”章哲想,这才是一饮一啄,皆是前定呢,若不是陈状师当初帮姜辛,自己也不会对他有印象,若无印象,此次也不会出手相帮,他此时落魄,却心地纯善,意志坚定,且观他谈吐,察他做事,也不是那种愚昧不知变通之辈。他一向深知人不可貌相的道理,这位陈状师现在了了,将来却未必没有大好前途,自己既然决意踏进仕途,自然多个朋友多条路。因此忙道:“先生待内子有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些许银钱何足挂齿?”陈状师对章哲十分感激。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当初帮姜辛是一时意气,就算索要当日酬银,也该对着姜辛要,现下见章哲磊落大方,也就不再计较。章哲又留下一百两银子给陈状师,嘱托店里的小伙计务必给他煎药,好生服侍,这才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