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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盘狼藉,只道好不快活。七娘伸长了脖子张望,却不见陈酿身影,连同着魏林等几个熟识的太学生,亦不曾见得。她心下奇怪,一番打听,才知几人往山顶上去了。绍玉撇嘴看着她:“你行不行啊?登高可不是好玩的!山路难行,你又……”他又看了看七娘被塞成马脚的足,直直摇头。七娘却不以为意,只仰头道:“我如今是小郎君呢!什么山路行不得?况且,已然到了,还有不去的道理?”绍玉只觉无奈,偏她这会子又胆大了!他拿七娘没办法,既然陪她来了,倒也只能顺着她。阿珠扮作小厮模样,替七娘披了件翠羽斗篷,便随二人一同上山去。太学生中有认得七娘的,只向同伴道:“那不是祁莨么?”有人遂问:“谁是祁莨?”另有人只笑了起来:“还能哪个祁莨?射御场上,拉弓射箭,发发未中的小祁莨啊!”一时有人想起,只哈哈大笑起来。又有人望着七娘离去的背影,附和道:“似乎真是呢!说是家中兄长成亲,忙着回去打点。他也不急着回太学了念书,这会子倒有心思游玩!”只听有人嗤之以鼻,道:“没看见他同王小郎君一处么?定是家中不大管束,虽在太学待上几日,亦没什么建功立业的心思。大抵是个纨绔罢了!”这等捻酸,自七娘入太学以来,就不曾断过。便是她此时闻着,亦只会当做耳旁风,由它去了。七娘下车之时,陈酿本就行得不远。加之他们慢悠悠地边聊边行,不几时,七娘已能远远见着他的背影。他身旁亦有几个熟悉之人,其中还有魏林,皆是在太学长日混在一处的。陈酿披着一挂半旧斗篷,依旧挺直了背脊,自有一番俊逸。七娘望着他的背影,渐渐生出浅笑来。她并未如预想地默然垂泪,更不曾有近乡情怯的犹疑,七娘只是满足的浅笑,如此理所当然,亦如此暖人心肠。七娘正待上前,却见前方不远处,正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似乎也在望着酿哥哥。七娘近前了几步,终是认出那人来。她忽而站定,只审问似的唤道:“蔡云衡!”蔡云衡闻声,猛地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来。只见一位小郎君,正面色不大好地望着她。蔡云衡透过帷帽看去,那小郎君似乎还不如自己高。又看他眉眼神态,只觉颇是熟悉。不待她想起,七娘又道:“你怎在此处?还望着我酿哥哥发愣!”她这一问,蔡云衡才一瞬反应过来。原是女扮男装的谢七娘!她掀起帷帽,激动又好奇,只朝着七娘上下打量:“七娘这副样子,真是像极了,差些将我骗过呢!”七娘得意中带着不快,只道:“我眼下叫祁莨,你可别胡乱言语!”蔡云衡掩面笑了笑:“是,祁小郎君!”她行至七娘身旁,目光却还望着陈酿,又伸手指他道:“你的陈小先生,可是着布衣的那位?”果是为着酿哥哥!七娘撅嘴看着蔡云衡,这才发觉,她今日是刻意装扮过的。宫里来的香粉,烟雪斋的口脂,玲珑轩的眉黛……蔡云衡本也是个美人,再并上一身绫罗,飘然若仙,煞是好看。七娘心头却更是有气。自己一副小郎君模样,未插步摇,未佩璎珞,可不就被比下去了么!七娘撇撇嘴,作出说瞎话的气势,道:“不是!”蔡云衡审视她一番,笑了笑:“那就是了!”说罢,她轻轻提起裙子,便要上前去。七娘忙一个跨步上前,忽拦道:“你不许去寻酿哥哥!”蔡云衡只道:“这是什么道理?你不过是他的学生,也不是他的先生,哪里该你管他了?”绍玉清了清嗓,将七娘拉至身边,向她低声道:“你做什么拦人家?她不过是慕名而来,哪比得朝夕相对的你?”说罢,绍玉又恢复了往日的高门风度。他只向蔡云衡作揖道:“小生王绍玉,见过蔡三娘子。”蔡云衡这才意识到还有人在,她惊慌地放下帷帽,身旁的丫头亦忙替她理好。她低头回一万福,身子有些僵。他们二人虽不曾见过,却常听家中提起。想那日,王環残害蔡三娘子,不正是为着王大夫人一句戏言么?说是要将蔡三娘子说给绍玉。可如今,蔡云衡与绍玉这般相见,到底有些奇怪滋味。蔡云衡定了定神色,遂向七娘道:“说来,你这副打扮,是为着什么?”七娘看了看陈酿的背影,只敷衍道:“出入便利。”说罢,她便忙要追上陈酿,却是绍玉一把拉住了她。他将七娘拉得更远些,只道:“太学那几人,谁不认得你祁莨!你这会子过去,是想要蔡三娘子知晓么?”七娘方才慌了神,倒是不曾思虑周全。她舒了口气,只点头道:“还好你拦着。可我若此时不去,蔡云衡便去了!”绍玉只道:“你便由她去就是!那么些小郎君,我就不信她敢,早晚邀你同去的。”似乎也是这个道理。谁知绍玉话音未落,便见着蔡三娘子正过来。她抱歉地朝七娘笑笑,只道:“祁莨小郎君,你做我弟弟好不好?也替我引荐引荐。”七娘转而一笑,绍玉果然所言不虚:“我才不要做你弟弟!”说罢,七娘也不理她,与绍玉直追陈酿去。陈酿与太学生们一路前行,偶尔回身看看。一来,看登了多高;二来,不知为何,他总觉今日有人跟着他。可每每回头,却又看不见人。他笑着摇了摇头,上回在案头作文,亦是这般。不知是否秋来多思的缘故,近来,是越发爱胡思乱想了。那时,风吹来枯竹气息,陈酿忽想起七娘爱在身后吓他,还总说一句“酿哥哥作文,蓼蓼黄雀在后”的话。他笑意深了些,只觉颇是有趣。七娘离陈酿更近了些,她回头瞧去,蔡云衡却并未跟上来。大抵是七娘不愿,她也不好这般赖着。七娘又望了望,一时又觉着自己有些不近人情。说来,蔡云衡也不失为一个坦荡之人,反而自己这般,却见出些小人行径。她又看向陈酿,甩了甩头,便径直上前。☆、第一百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