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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着柳二没这么惨。而后又想着,纵然不是那家的,只怕也好不到哪去。不觉对柳二起了些怜惜。半晌,她试探道:“这些做朝廷刀斧之人……是怎么想的?”潘明漪就盼着她问呢,忙说:“没有怎么想的。不许想。他们是刀斧,不是人。刀斧若有了想法,万一不愿意做刀斧呢?从小到大也没人教他们想。再说……我师父说,能活着就极艰难了,没有闲工夫也没有闲精神花在‘想’上头。想多了,练功就不觉少了。练功少了,也许就活不了多久……能活到天亮的,都是既有天赋又集中精神学武的坯子。”甄茴不觉“啊”了一声。潘明漪一直瞧着她面上神色,补了一句,“那有多难,师父说,我这样的幸福的孩子是没法子想象的。”甄茴轻轻一叹。良久才道:“这些道理我都明白。甚至……”甚至也知道祖父甄得仁对自己这个孙女并不如对外室子甄藏珠那么好。“可……”潘明漪睁着大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既是明白,为何绕不过弯子去?”话一出口便知失礼,她忙道,“我是真的不解,绝非想在长辈跟前充大人之意……额,我是说……哎呀我也不知怎么说,横竖您明白就好。”甄茴看着她脸上动来动去的表情极多,不禁微笑:“我知你意。”乃轻轻一叹,“贾琮先生说的是……你父亲必有过人之处。”她想起早先在大佳腊受过的心理学培训。这显见潘姑娘也是在艰险之境下长大的,只怕比自己年幼时还艰险。潘喜贵能养得她活泼如寻常孩童,自己与乳母在甄应嘉府上日夜如履薄冰。放不下甄家之仇,说不得就有早年吃苦太多、抱怨命运的缘故。念及于此,她问道,“既如此,你可恨你生父?”潘明漪连连摇头:“没有,只抱怨过他。还不是抱怨我自己的事。”她迟疑片刻,斟酌着要不要卖了爹娘的**。不一会子便决意卖了。“刚到大佳腊的时候,看师父两口子亲密,我就跟师父抱怨。我没觉得我爹很喜欢我娘,他娶我娘是因为喜欢我。我替我娘抱不平,偏我娘欢喜的很。师父就说,你爹那一辈人,能学会爱女儿已是难得了。还说我是‘何不食rou糜’。”“可他没养你。”潘明漪立时甜甜笑道:“我爹养了我!我会好生孝敬我爹的!我有什么遗憾的?要遗憾也该是他遗憾。”甄茴轻轻点头。半晌,面色奇怪,喃喃道:“何不食rou糜……何不食rou糜……这比方。”抬目一瞧,潘喜贵依然立在台子上演讲,侧头看潘明漪眼睛依然亮如星子,骤然羡慕。“潘姑娘。”“嗯?”“你当真好命。”“嗯,我知道!”潘明漪挥挥胳膊,“生而幸福,必当回馈社会。我会帮着我爹打破旧世界的!让世上的孩子再不用靠运气活着。”甄茴一眼不眨看着她。这小姑娘与大佳腊学校里的那些孩子一样,浑身都是冲劲儿。这劲儿福建的孩子并不多。她脑中骤然想起参观大佳腊一所中学时看到的标语: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内里渐渐拿定了主意。良久,甄茴释然一笑,拍拍潘明漪的肩膀:“潘姑娘,谢谢你。”“啊?”潘明漪蹦了起来,“你想通啦?”甄茴摇头:“那件事尚未想通,不过过些时日我必能想通。然另一件事清楚了。”她遂朝章师爷那头招招手。章师爷忙领着人过来了。甄茴乃正色道,“方才我同潘姑娘说了会子话,极羡慕她。”章师爷看看潘明漪:“羡慕潘姑娘?”“是。”甄茴道,“我想着,若满福建都是潘姑娘这般热情、有冲劲儿的年轻人,还有什么可愁的?章先生,我意已决定。从明日开始,诸事皆先搁一搁。咱们全力做学校。先生不够就从贾琏王子腾那儿挖。横竖库房里头那么多银子。大不了加点子商税。诸事为学校让道。不论选址、建房子、先生的薪水。每个孩子都得念书。”章师爷思忖道:“许多穷苦人家会不许孩子念书,宁可送他们去做工挣钱。若劝不动,可要罚?”“不罚。”甄茴面色微沉,“抓大人进监牢。”章师爷忙说:“大人,是不是太过了。”“事关千家万户。若不狠厉些,此事难成。”甄茴道,“少年为国之未来。我意已决,无须再劝。”章师爷又看了潘明漪一眼。小姑娘挥了挥拳头,满面得色。乃躬身道:“老夫明白了。”心中暗赞:这才是个巡抚!正文第822章柳二向甄茴表白兼戳破两家旧仇之后数日,甄茴皆不大自在。忽有一日整个人气色好了许多。柳二便悄悄打探她昨日做什么去了。原来是看了几家船厂并听了潘喜贵演讲。柳二想着,变化定然在潘喜贵那头。他自然知道潘明漪是谁,遂寻到侄女套话。柳二这般老细作套潘明漪一个小丫头,轻松便宜。起先听见甄茴在与潘明漪议论大树斧头之事,还以为那位是想通了二人私事。不料最末人家竟绕到年轻人教养上去了。不禁笑道:“果真在其位谋其政。当的巡抚之人便惦记公务多些。”潘明漪眨着眼道:“二伯,皇帝家有多少刀斧?”柳二可不打算将那事儿告诉孩子,便说:“举国皆是皇帝家的刀斧。文人之笔、武将之刀。”潘明漪瘪瘪嘴猜不出来。柳二莫名放了心,之后便踏踏实实与福建总兵郑潮儿商议借兵摆招牌之事。甄茴与章师爷二人齐心做学校。衙门告示贴满大街小巷,衙役快马往下头各处县衙乡镇送去:新官上任三把火,女巡抚命全省孩童不论士农工商亦不论男女,都务必入学念书。学校管孩子一日三餐,还发校服。事关国家百年大计。有隐瞒不送的,巡抚大人必严惩不贷。既是马来国兵马负责打仗、福建兵马负责摆阵势,蒸汽机船和新火器就不急于一时,可待唱完了戏回来再买再练。三月中旬,郑潮儿预备妥当。吴国重臣甄藏珠正经与福建巡抚甄茴签了借兵合同,借福建五千水军暂用。兵马由总兵郑潮儿率领。乃在船头挂上马来国商船的旗号,浩浩荡荡从福州港出发,从海路直航上海港。入港泊船,郑潮儿立在船头观看。这港口之大,唯有岭南之香港可以媲美,惊道:“这才几年?甄大人,你们请了神仙施法变出来的?”甄藏珠道:“下官不敢居功,都是曾掌柜与包贤弟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