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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魂不守舍。乃跟着衙役到了府衙后头一间小厢房。此处本是堆放杂物之所,丢了些桌椅围屏等粗大物件。杨国泰已经翻出两把椅子,拿袖子擦拭干净搁在屋子当中,自己先坐了一把。杜民安进屋瞧了瞧,坐在杨国泰对面。杨国泰看着他沉声道:“认得你这么些年,我瞧你不是个会拿媳妇清白做戏之人。贾先生也觉得唯李二郎是个细作,你乃是让他哄来做幌子的。昨日便有人去你们家查问过,弟妹险些让贼人强了是真的,如今她连门子都不敢出,人已瘦了三圈。故此,众人起先都信了你。”杜民安默然。半晌,靠着椅背上慢慢的说:“兄长是怎么起的疑心。”“是真明道长起的疑心。你儿子尚在牢狱。昨日我们商量着给你弄个战功折罪,你竟半句没提儿子。那老道士活了那么大岁数,见多了人情世故。他道,若是常人,不论如何当说句‘如若侥幸得了寸功、只折犬子之过’这般话语。纵说来无用,因心念亲子,免不得口中念叨。”杜民安好笑道:“这话怎么说的?老哥哥你乃是守城大将军,我儿入狱又因误会而起,难不成苏大人还冤枉他不成?”杨国泰摇头道:“你尚未投靠苏大人,本该不知道府衙里头的人物情形,难免惧怕猜疑。如今你不惧是因为你知道贾琮此人虽无官职、权限极大。且他生性不守规矩、爱才且多情,少不得会设法替我的弟子脱罪。”杜民安怔了半晌:“我仍不明白你这意思。”杨国泰长出了口气:“不明白便罢了。横竖我只问你一件事。认得了你这么些年,从跟着大将军到混迹绿林……这都几十年了。我姓杨的自认对得住你,也对得住你们全家。究竟是什么缘故,令你们爷俩不顾多年情分、一心想杀我。”乃抬起双目望着他。杜民安久久无言。杨国泰又道,“我可有得罪之处?”杜民安摇头。杨国泰又等了许久,道,“将军替我们二人取名国泰民安。早年入贼道本是迫不得已。”他闭了嘴。杜民安嘴角慢慢勾起冷笑:“将军?将军是怎么死的?”杨国泰拍扶手大声道:“我刺伤了昏君,逼得他退居太上皇,也算替将军报了仇。你做什么了?”杜民安也大声质问:“你刺伤昏君?谁安排你进去的?谁替你谋划的线路?谁替你的箭头淬毒?你带着一身窟窿逃出性命来,谁帮你治的伤?谁给你活做让你有饭吃?一个狗官哄骗几句你便叛了东家!你这个无耻小人!替将军报仇的本是东家,你不过是个办差的。”杨国泰愕然,一时竟不知如何答他。贾琮在窗外轻叹道:“杨将军,这种洗脑歪论,正常人是没词儿的。”乃负手走了进来。杨国泰苦笑。杜民安漠然看了贾琮一眼。贾琮笑眯眯道,“你们东家也差不多。他本是先帝最信任的锦衣卫镇抚使,却暗中投靠了三王爷,帮着三王爷安排刺客行刺先帝。然后又与先帝身边极得宠的大太监刘登喜合力向先帝谏言,废太子为义忠亲王,立三王爷登基为新君。”杨国泰与杜民安俱大惊:“什么?!”贾琮接着说:“身为朝廷派驻绿林的细作头目,太上皇失踪后,他干脆做起了绿林买卖,转官为贼。这么轻车熟路也没谁了。你们从前做了那么多差事,许多都是朝廷不方便公开做的。你们自己想一想就可以明白了。”他耸肩道,“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他本来官身机密,一夜之间朝廷四分五裂,他连个主子都找不到了。投燕王也不是、投小圣人也不是。还不如干脆投身绿林,多便宜。”杨国泰与杜民安互视一眼,杜民安旋即移开目光。贾琮又笑道,“你们不是好奇为什么你们东家那么厉害,区区数十日便兵败如山?想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败的?”杨国泰思忖道:“从你们过来开始。”贾琮点头:“不错。所以他不是输给了苏韬,而是输给了我。”他乃从怀中取出个物件来递给杨国泰。杨国泰一瞧,上头明晃晃三个大字:锦衣卫。贾琮长叹一声,“其实,你们东家早先做事都不紧不慢吧,从我们来了之后才开始着急的吧。他为什么着急呢?因为我们来的当天就帮着苏大人查抄了朱紫街四十二家铺面。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领头的那位给雏龙斋掌柜看了锦衣卫的腰牌。你们东家受惊,才慌乱起来。”贾琮嘴角扯出一个假笑,“像他那种人物,身边怎么可能没有朝廷安插的钉子?他想做什么我们都能预先知道、早早防备。比如这回,他为行刺苏大人不惜白费数万匪兵。结果苏大人只到城门楼溜达了一趟就让我们哄走了。”杜民安喃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杨国泰亦怔怔的说:“他竟是锦衣卫……难怪什么都知道,且每回都能避开朝廷追捕。”贾琮看着杨国泰道:“其实我暗示过的。我说绿林绝不是朝廷的对手、必然在朝廷掌握之中,您老全然没听懂我的意思。”杨国泰道:“你说得那么含糊,我上哪儿明白去?”半晌,苦笑道,“故此,我算是锦衣卫么?”贾琮道:“不算,你只是锦衣卫雇来做事的。毕竟在帮朝廷做事,也不算贼。”杨国泰茫然摇了摇头。杜民安犹如崩了天一般,瘫坐不动。贾琮撤身出来,悄悄将陈瑞锦苏澄柳小七几个找来,说了杨杜二人对质经过。乃道:“关于他们后续为什么没有继续行刺杨国泰的缘故咱们已知道了,为了让杜民安跟他套近乎。”陈瑞锦思忖道:“每回都失算,古先生的计策想必改了多次,动静也越来越大、性子越来越急。当是黔驴技穷了。”柳小七笑道:“他最失算的是那个花魁。”陈瑞锦瞧了贾琮一眼:“李二郎放鸽子之处你猜在哪里?”贾琮眨眨眼:“该不会是李桃的什么私院吧。”陈瑞锦道:“一个粉头,连卖身契都在老鸨子手上,岂能有私院。”贾琮道:“早先我们家那些奴才个个在外头有私宅有庄子呢……”他忽然明白这是在拆媳妇台,赶忙闭嘴,“是哪儿?”“红香坊的后园子。”“哦。还挺集中的。”贾琮想了想,“这么看李桃还是个关键人物儿。”苏澄忽然道:“那个古二呆是姓梅不是?”贾琮道:“我猜他是梅翰林。但也许不是。也许是名字里带个梅字,或喜欢梅花。横竖八成与梅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