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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满店的瓷器,想想谢鲸身为江西知府、竟跑到台湾府来做生意了,又替他一叹。二人相视而揖。谢鲸便执了陈瑞文的手,邀他去自己的住处小酌三杯;陈瑞文自然应了。遂同坐马车到了一处小院子,谢鲸命人整上酒肴来。当年他们两个皆为公侯府邸嫡长孙,都袭着爵位,家中俱钟鸣鼎食。日游花柳繁华地,夜宿温柔富贵乡,好不自在!数年光景,物换星移。席上忆及少年旧事,都不觉洒然泪下。知己难得,二人多饮了几杯,都抛去心思体面说起些真心话来。谢鲸骂他那个不懂事的外甥没志气,陈瑞文骂他那个不听话的妹子没良心。二人顿觉彼此头疼的事都差不多,愈发撒欢儿的抱怨天抱怨地,吃了个酩酊大醉。陈瑞文醒时正卧在一间厢房里,天上已挂了月亮。听见响动,屋内守着的小厮忙过来伺候。陈瑞文问道:“你们老爷呢?”伙计道:“还没醒呢。”赶着打水给陈瑞文洗漱,又取了醒酒汤来。不多时谢鲸也醒了,过来看陈瑞文可好。这会子已快要二更天了,谢鲸劝他就在此处留宿一晚、明儿再走。陈瑞文只道“叨扰”,住下了。他两个又坐在院中吃茶赏月。谢鲸随口问起陈瑞文的妹子为何同家里生闷气,陈瑞文苦笑道:“我母亲说错了几句话,她便恼了。”他也随口问谢鲸的外甥怎么不懂事。谢鲸也苦笑道:“我们这个却是误会,他只当我们家对他母亲不好。”两个人各有疑心、各自试探。虽对方都没说明白,彼此心中已猜出了许多。谢鲸既来了台湾府数日,早已听说贾琮的新婚妻子名叫陈瑞锦,与陈瑞文的名字恰是一套的。陈瑞文也记得定城侯府出了位谢贵人、正是七皇子之母。七皇子当年莫名失踪,少不得有人猜是让他母家藏起来了。谢家女儿虽不少,能让谢鲸如此头疼“没志气”的,大约唯有这一位了。两个人明面上清茗对月,内里早打起了小算盘。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两位对自家之事皆是糊涂账,对别家之事却明白的很。谢鲸记得陈瑞文吃醉酒抱怨他妹子成亲不让他去观礼,足见那陈小姐心中怨念极深。倘若陈家收敛些,说不得过几年贾三奶奶那股子怨气消了、还能回心转意。倘是那样,贾琮必然会帮着媳妇的娘家,顺带也就帮了吴王;自己外甥的指望便愈发小了。反之,陈家若是胡搅蛮缠,则必会惹恼贾家。谢鲸遂使劲儿撺掇陈瑞文闹去、往大了闹,最好是能请贾琮的先生林海大人来主持公道——那老头儿乃当世大儒,必然看不惯这种无情无义的妇人。另一头陈瑞文想着,谢鲸既到了此处、开个铺子还亲来看店,七皇子必是藏在大佳腊的。不论荣国府知不知情,此事若是让燕王知道了,再诱导一二,他们纵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贾家二房连贾环在内都留在京中呢。一旦荣国府同燕王决裂,这好处便由自家王爷顺顺当当捡走了。四meimei再如何使性子终归姓陈,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三meimei养的那孩子又机灵出挑、年岁又小……越想越美。晚上,陈瑞文伏案写了一张小纸条子,命心腹管事藏进靴子底夹层里。次日,这管事蹬着那双靴子,怀中踹了陈瑞文写给他家三妹子的家书,启程回吴国去了。正文第618章后人云,屁股决定脑袋。同一株树,园丁所想与樵夫所想并不相同。陈瑞文将七皇子藏匿台湾大佳腊之事传信回吴国,吴王大喜!速以信鸽传令进京,着人将此事漏给燕王。吴王的人也有两把刷子。收买了燕国世子司徒岳身边一个得脸的太监,只说自己新开了家酒楼,求那太监引着世子去逛逛,若能让世子亲笔题字就更好了。太监收了人家的银子,果然撺掇世子给那酒楼捧场去。世子前阵子遭了冤枉才刚被他老子放出来,心里并不好受,也愿意出门散散心。那家的酒极好,世子一高兴多吃了两杯,少不得要小解。东家又给太监塞银子,说是预备了美人在茅厕里头服侍,求世子亲卫别赶走。这等事最寻常不过,世子遂醉醺醺扶着美人从茅厕出来。那美人不留神走错了路,撞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世子亲卫恐怕有刺客,暗暗跟上那两位,不想听到一番机密言语。原来那两个人是吴国细作。吴王听说荣国府为留条后路,暗暗藏起了太上皇之第七子,人一直养在台湾府。因不知真假,命人进京核实,如今已得了人证物证。世子闻讯大惊,酒立时醒了,带着这两个细作去他们的住处取了物证、并亲自审问人证。见样样皆对上了、且合乎情理,立时领人进燕王府求见燕王。燕王闻听也大惊。思忖片刻,问道:“你信么?”世子道:“儿子本不想信,只是铁证如山。”燕王道:“若早两个月,孤也信。”世子一愣。燕王叹道,“那件事……是委屈你了。”世子立时明白是哪件事,红了眼眶子:“不怨父王,父王不过是让jian人蒙蔽了。”燕王道:“那事又何尝不是铁证如山?”世子呼吸一滞。燕王又叹,“回头再一查,漏洞百出跟个筛子似的,偏孤当时就是看不见。儿啊,遇上大事、尤其是巧事,须得冷静几日,再从头细查。”世子恍然,躬身下拜:“儿子明白了,谢父王教导。”燕王“嗯”了一声,命人立传冯紫英。不多时冯紫英到了,见了那些“物证”反倒安下心来。观燕王神色只是起疑、并未全信,松了口气:“微臣不信,不如先去试探试探贾环。”燕王道:“孤也许久不曾见他了,让他进府来吧。”冯紫英不觉笑了:“微臣遵命。”燕王哼道:“你笑什么,不怕他们家当真藏了什么心思?”冯紫英愈发笑起来:“不敢瞒着王爷,臣当真不怕这个。”燕王又哼一声。一时贾环来了,恭恭敬敬给燕王、冯紫英行礼,世子已藏到屏风后头去了。燕王乃道:“孤今日喊你来不为别的。早年方雄那贼人篡京师时,七皇子丢了。如今孤已得了消息,此子乃是被他外祖家藏起来了。”贾环道:“一直就有人这么猜。王爷这是想找七皇子出来?”燕王点头:“你可有主意没有。”贾环想了想:“既然王爷犯愁,想必有什么忌讳。敢问是什么忌讳?晚生也好绕开。”冯紫英道:“何尝有什么忌讳?”贾环一愣:“既没有忌讳,将定城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