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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色云朵成块状晕染,圆润可人的小脸立马低了下去。她不经意这么一说,闻亦怔愣无言,心头亦是随之一颤。她喜欢雪天,喜欢藤萝。犹记得初次相识,她抛去属于闺阁的禁锢,挽起袖子扒拉起一株枯萎扭曲的藤萝树。树干粗壮,蜿蜒交缠成团。她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一角,两手冻得通红发紫仍未所觉。她曾遗憾:藤萝喜温,雪天冽寒,茫茫天地既允万物生,冷热何以不能相容?他回应说是:“冷热相触,水火相抵,天之道也。”天道如此,非人力可为。可就缘这荒唐天道,她因他而死。就那么眼睁睁地,他看着他捧在手心的七七身死魂灭。他脱离生死轮回,不再信命,逆天而改道。终有温凉共存、藤萝四季如初之日。她原不必再谨小慎微,可今日却因他怕冷,而宁可不喜雪天。她不知道,他说的怕冷,只不过一个随口而出的谎言罢了……闻亦忽地眼眶微热,牵起司檀因碰了雪而发寒的两手,轻声道:“我并不怕冷,你若是喜欢,尽可随心所欲地喜欢,无需有所顾忌。”司檀抿唇浅笑,趁机探问:“既可随心所欲,那我能去常乐谷吗?”“当然。”得闻亦点头,合了心意的司檀,梨涡轻绽如浸果酒,只消唇角稍弯,就有清甜甘露溢出。常乐谷的雪天最是美妙。儿时随母亲到时,谷内松青似晕烟黛,红梅染透山林。她多年来无缘再见,似乎快要将它的模样忘记了。想起常乐谷,司檀想起了母亲。母亲……已经不要她了。好似多年之前,久到外祖去世,母亲失宠于父亲之时,她就已经不打算要她了。伤痛如疾风,扫过黑眸,红了眼眶。司檀揉了揉眼睛,仰头望一眼树头的雪梅,再低头时,唇畔笑意未减。她装作不经意的稚嫩动作,并没逃得出闻亦的眼睛。其实在提起常乐谷之际,他就已猜得到:她是想母亲了。可林氏,早在司融搬离怀安城之后,就已经毒发身亡。司融恐被人抓着把柄,听胡氏之见,只吩咐随从裹了草席,经一无名峡谷,草草安葬了事。她一直以为林氏为追随司融而弃了她,其实并非如此。搬离怀安那日,因毒素侵体,林氏五识尽失,已不省人事。司融之恶,远不止于此。可他脱离怀安,归于薛千行门下,圣上虽怒,忌惮泾阳王独守一方,已无法由着情绪草率处置。可这些,他知,却是一直未能寻得合适的时机告知于司檀。这么耽搁许久,多番斟酌思量之下,恐她多想,他自认还是不说为上。生身父亲狠心送自己的母亲归西,便是放在谁的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若是可以,他宁可司檀怨着他们二人,也不要知晓这其中的诡谲阴暗……好在司檀不知其中真相,退了眉间的愁绪,面上阴雨骤然转作晴天。兴致重拾,随闻亦欣悦回到院中。恰遇暖阳悬空,灰云无几,露出透薄天幕,青而蓝。映着满院不败的藤萝,好似彩墨精巧晕染。午后,闻亦在旁,于檐廊宽台上,司檀乖顺捧起那册忽略许久的话本来看。案几里侧火炉通红,暖意盎然。木缘与卓焉每见二人独处,总是识趣退出老远。也会计算的时辰,待茶水渐凉时,轮番自一侧换上新的来。似是怕打搅了这安宁,她们动作轻微,小心谨慎。待她二人退出,翻上几页,司檀心绪不在,抬眸见闻亦肃然提笔,好奇驱使,便挪起软垫一点点靠了过去。“可是这话本不和胃口?”闻亦搁下笔,面上蕴起和暖笑容。司檀眼中的闻亦,怎么看都是好。唇角含笑时,像是夏夜星光,熠熠璀璨的灼人。刹那间的迷乱,她两颊霞光飞扫而过,慌忙摇头:“不,不是。”容她挪的更近,闻亦再次垂首。手中行笔端正,稳健俊逸。司檀隔着书册偷偷瞄了几眼,才悄悄敛神再次将视线回归话本。野史,均是围绕史中人物编撰,故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如此掺杂下去,任谁也分不清虚实。司檀原不喜这些,可书中故事着实吸引她,翻着翻着,她就不知怎地,好似被勾走了魂魄。难得她安静,闻亦也不刻意搅扰,待收笔,默声将案上帛书递交出去,便又返身执一书卷在手,当是陪她消磨时光。司檀这一投入,直至暮色霭霭低垂时,也没能抽离。坐着腿麻,她就端着书册四下乱滚。一节节的故事看下去,冷热饥饱都不知了。日光下沉,灯火将燃,闻亦多次提醒不早,她也只敷衍答一句“好。”好容易哄骗的放下,司檀意犹未尽。回头望一眼还有小半的话本,她微叹口气,胀着两腮,面上明显的不满足。闻亦一把将她捞起,扳着她不时扭动的肩头,迫使司檀目光回移。“这故事到底是有多精巧,看把你迷的!”回过神,司檀肚子咕噜叫了几声。讪讪轻笑之后,颇感难为情地往闻亦怀中蹭了蹭。不是故事精巧,她看过许多话本,对其中各项皆是挑剔。她喜爱荷仙,连同各种仙子都喜爱。可故事曲折磨人的,她不爱看。语句或繁长,或琐碎的,她不爱。人物身份复杂,性格多面的,她也不爱。这话本算来并不合意,可她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一拿起,不至尾声,便怎么也不舍放下。两臂勾盘着闻亦脖颈,司檀清浅勾起粉唇,歪着脑袋独自考量良久,才眨了眨眼看向闻亦。清凌眸光如溪,一眼看去直达底部。“闻亦,你可知那位元溯将军?他是不是很厉害?”闻亦面上正挂着笑容,欲等着予她解惑。可她唇瓣一开一合,甜糯嗓音起了又落。待声线收回之际,却是连同他唇畔浅勾的弧度也一并减了下去。咫尺相对,司檀真切渴求回应,而闻亦却是怔然无措……他看着面前澈亮好比清泉的眼睛,眸中暗云重重。随着它的一圈圈扩散,黑墨染透瞳孔,深谙幽幽如同远山叠影。静候许久不见有声,司檀身子微微后仰,在他眼前摆了摆手。道:“你怎么了?傻了?”带着轻缓的凉意,将闻亦自深沉中渐渐拽回。“你听谁说的?”面上温然无踪,他嗓音略沉,压抑之中,还藏有一分不易察觉的慌乱。正要凑近一探,忽觉来自闻亦的瞳孔中迅捷划过一抹墨绿暗芒。这暗芒来去飞快,如影似风般一闪而过。恰被司檀捕捉入眼,本张口之际,似惊似疑,呆滞无言……☆、无所适从墨绿色的眼睛……睁目略一回想,司檀顿觉四肢僵冷。院中冽风呼啸,如猛兽哭嚎,如神怪饮血。一阵阵的寒气穿透低垂的藤萝帘帐,肆意凌虐着她探露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