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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自心惊,又忍不住同情她那深沉真挚的悲伤。面具后的双眼照映火光,却远比火光明亮,似能喷出焚尽一切的无明之火。可是,她为什么伤心,为什么难过,为什么伤心到隐藏不住的地步?两人一坐一立,面面相觑。苏夜举着花了不少银子买来的火折,手臂稳定的有如铜铸,心却在不停发抖。她呆呆站着,好一会儿才问:“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火药爆炸前一秒,她身子往下一沉,神鬼莫测地钻进地道入口。围观众人瞠目结舌,认为她要么跑了,要么死了,几乎没人相信她自寻死路。而她确实是自寻死路。她可能被火药炸死,可能被泥土埋住。这两种情况发生时,她没有进入洞天福地躲避的机会,但她压根不在乎。苏梦枕在地道里,她就要进去。如果她会死于这场大爆炸,苏梦枕死去的概率岂不是更高?泥石冲上天空时,她在下落;沙土往下涌动时,她仍在下落。她的五脏六腑曾经互相换了位置,又及时换了回去。她竭尽全力,化解因爆炸而生的浩然巨力,以及能把人烧成焦炭的高温。那可怕的力量挤压她,摔打她,要把她震成血rou碎块。她身体如同橡皮泥,柔软的不可思议,不断变换形状,尽力成为土壤的一部分。气浪有时可以帮忙,有时是难以抗御的阻力。与此同时,她神智依然清明。过了让人发疯的短暂时间,她成功穿过土层,啪的一声,拍在地上,只觉周身guntang,骨骼寸寸断裂。痛觉潮水一样涌来,借着飞快退去。她跳起身,发觉斗笠完全烧光,假发烧掉一半。除此之外,她和跳进火药堆前一样完好。这桩成就无比惊人,足够拿去对关七炫耀,也幸亏火药均匀分布,并未全部堆积于某一处。怎奈时机不对,她已忘了自傲的滋味,心里唯有急切与恐惧。落地以后,她立刻凝神聚气,感应周围数十里的动静,侥天之幸,当真发现了一个微弱气息。若她记忆无差,那个位置居然靠近六分半堂总堂,她满腹疑窦,一边飞掠疾驰,一边怀疑自己认错了方向。结果不到一刻钟,她蓦然发现前方出现一点灯火,还有一个佝偻瘦削的身影。那正是扶着墙,艰难前行的苏梦枕。他尚未完全坐下,她人已经到了。按理说,这个苏梦枕不是她师兄,与她毫无关系。实际情况则是,只要她记得他,就做不到毫无关系。她本以为,在任何情况下,她都认得出他。但一看他的面容,她仍然吃了一惊。那滔天怒火立时熄灭大半,化火成灰。怒气深埋在灰烬之中,像一块块暗红的余烬。他不但骨瘦如柴,而且极其虚弱。一双眼睛真成了两点鬼火,燃在他像鬼比像人多的脸上。也许病重期间,他无心打理外表,下巴多了胡乱生长的短髭。短髭根部,泛出蓝汪汪的颜色,一见便知他体内毒性透出肌肤,使人能从外表看出他中了毒。此外,他眼白处缀着十个左右的小红点,看上去红白分明,导致他容貌更加诡异。蓝代表一种剧毒,红代表另外一种。他本就是重病将死之人,还有人生怕斗不过他,给他下了剧毒!病尚可治,毒伤有救,他失去的腿却绝不会回来。他坐着,把腿掩在衣摆下面,明显少了一块,有种空荡无物的感觉。用一条腿走路,不晓得多么困难,他竟能坚持到这里。苏夜知道,他的生命之火即将燃到尽头,随时可能熄灭,也可能拖过别人始料未及的时间。把她熟悉的师兄砍掉一条腿,用病魔摧毁到支离破碎,就是她面前的苏梦枕。人不是同一个,可她的感情没有差异。她眸中有怒火,有精芒,也有泪光。她说话时不想刻意改变声音,所以一开口,清脆婉转的嗓音梦幻般响了起来,微微战栗着,仿佛风中之烛。她匆忙赶来,事态顿时峰回路转,多出无数可能。苏梦枕诧异至极,眼底亦有光芒流动。他没问她是谁,只说:“我当然就是这个样子。”说完之后,他喘息几声,微露笑容,淡然道:“我是否应该长出一口气?”苏夜不由一愣,苦笑道:“你不怕我是你的敌人?”苏梦枕像是要积蓄力量,猛提一口气方说:“你若是白愁飞的人,绝不会在火药爆炸后,还留在地底密道。但苏某的确想不通,你究竟是从哪个地方进来的?”第三百二十八章如她所见,苏梦枕中的毒有且只有两种。一种是诡丽八尺门的“十三点”。中毒之后,眼里出现鲜明的红点。红点数目达到十三个时,毒性完全爆发,使中毒者虚弱无力,任人宰割。另一种名叫“鹤顶蓝”,中毒特征为毛发根部呈现蓝色。普通人吃下它,药力游走血脉,最终全身肌骨撕裂而死。“老字号”温家曾试图破解这种剧毒,损失了不少人手,仍拿它没有办法,只好弃之不理。两种毒均无药可救,前者可用高深内力逼出,后者得听天由命,看自己练的武功能否克制毒性。苏梦枕受过必死的伤,得过必死的病,如今中了必死的毒,仍然咬牙活着。似乎要等主动放弃生命的时候,他才会真正死去。幸好苏夜有解药。解药来自程灵素。程灵素一生不用无药可救的□□,也厌恶他人使用。她和师父无嗔和尚一样,都不喜欢“毒手药王”的名号。不过,她的厌恶不算数,医术才算。她经常找来这些剧毒,施展毕生所学,一种一种地制出解药,分发给她的姐妹,让她们遇到意外时,能够及时救人。温家、唐家、何家这些擅长用毒的世家,一直很忌惮她。他们知道她天赋极高,常能破解各派的独门奇毒,却不敢轻易与十二连环坞产生冲突。无嗔和尚有这么一个专治各种不服的徒儿,倘若地下有知,也会老怀大慰的。苏夜进入洞天福地,找到预先放进去的药箱,找出两份解药,给苏梦枕服下。对一个濒死的人而言,生死乃是最重要的问题。苏梦枕见她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竟不发表评论,只在旁边默默看着。她不敢给他吃别的药,因为任何轻微药效,都可能影响因病症纠结而生的平衡。当然,她还不至于无能为力。但地道阴暗压抑,他们最好早谈正事。十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