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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苗儿启唇,却听身后传来隐隐说话声,扭头望去,远处骑在毛驴身上的二位男子徐徐行来,端得悠闲自在。她弯唇笑了笑,真巧,说曹cao曹cao便到了。“肖先生,柳先生!”一旁福宝顷刻兴奋地向他们不停招招手,皱巴巴一张脸好不委屈喊道,“福宝等您们等得好苦啊!”男子爽朗的“哈哈”笑声渐近,豆苗儿上前相迎:“二位先生可不是让人等得苦?书院待复考的学生一摞摞等得都要蔫了,您二位却慢慢悠悠在赏景作诗?”“什么作诗。”柳先生嗤道,“前头那辆马车差点把老夫和肖先生摔进那条臭燕子水沟里。”“啊,难怪好臭!”扭头,福宝立即捏住鼻尖,夸张的表情好不嫌弃。两位先生大怒,肖先生气歪了胡须:“你这个小福宝,咱们压根没摔进去呢,哪儿臭哪儿臭?你过来闻闻,摸着你小良心再说一次。”“那先生们也是从燕子沟经过来着……”福宝往豆苗儿背后躲,钻出头吐舌头。豆苗儿摇头,忙打断他们的没正经,简单介绍了老汉父子,让肖柳二位先生的驴帮忙驼上他们行李。大小六人沿路行至德善书院正门前,老汉父子立在牌坊下,怔怔盯着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出神。“好字吧?”柳先生笑问。“好。”老丈脸红,“哪怕看不懂,也一定是最好的!”“那可不,这是……”正说着,穿书院统一素白长袍的高个学生迎来,打断了柳先生的话。“二位先生好。”又恭敬唤了声“赵夫人”,见福宝倚在豆苗儿身边向他扮鬼脸,他不敢面上不恭,只是藏在长袖下的手却忽然钻出来,朝福宝偷偷比了个小手势。福宝立即捂嘴笑起来,豆苗儿假装不知:“常亭,带这位少年去应考地报名,还有他爹受了些轻伤,报名后让诸葛大夫给瞧瞧。”“是。”恭恭敬敬应下,常亭伸手作“请”的动作,带感激不尽的父子进书院,折身往西南方向行去。少年跟在父亲身后,如误入迷幻森林的小鹿,惊慌新奇地观察书院里的垂条烟柳亭台水榭。呆滞扭头,方才帮助他的年轻夫人牵着粉雕玉琢的男童已走远……“那位夫人……”他情不自禁开口询问。常亭了然答:“你可唤她‘赵夫人’,是德善书院院长。”“女院长?”“有何不可?”常亭挑眉反问,状似不悦。“不、不是。”结结巴巴摇头,少年尴尬,“是我见识浅,没听过女子开书院。”轻笑,常亭表示理解,“夫人本从未想过开书院,五六年前,扬州生灵涂炭,她将街上孤苦无助的孩子接入四合院,请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渐渐地,学生多了,又有数位心善的夫子先生在背后扶持,至此有了德善书院雏形。演变至今,在更多好心人帮助下,就成了你们现在所看到的德善书院。而我……”顿了顿,他温声继续,“而我就是当年最早一批孤儿之一,我们那群学生,有的参军保家卫国,有的苦考科举已顺利入仕,还有的靠双手过着幸福圆满的生活。”“好厉害。”眸露憧憬,少年眼中仿佛看到了美好未来。拍拍他肩,常亭一本正经:“等你考进书院,相信你一定可以超越他们,所谓前浪推后浪后浪蔫在岸上是不是?”猛点头,少年不知他每年都要将这番话翻来覆去说好多遍,一时大为感慨备受鼓舞,暗暗下定决定,他一定努力努力再努力,誓要做那片最厉害最优秀的后浪……第30章德善书院分东南西北四院。东院为学堂,南院为宿舍,北院为后勤,另住些孤苦无依的女孩在内学书画绣工。因北院空阔,还种了大片菜园果林,穷苦人家或孤儿可在学业之余帮忙耕作,以填补学费。西院最小,隐在遥远角落,又分上西院下西院,里头住了两户人家。一居豆苗儿与福宝,二居曹老先生夫妇及老仆一人。这些年,若非曹老先生的鼓励与支持,豆苗儿不会有勇气开一所书院,她没有那么深远的思想见地,为那群孩子们请先生读书识字已是她能考虑的极限。四年前,曹老先生夫妇搬来扬州,恰恰就住她隔壁的小院儿。初始曹老先生身子不好,总被老伴搀着沿湖畔散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们慢慢有了交情。知她有一间四合院儿,曹老先生兴起时便绕着去瞧,出手指导那帮孩子数次后,豆苗儿才知曹老先生竟有那般大学问,她请来的先生夫子但凡有讲解不规范甚至错误的地方,皆被他无情指出并矫正。后来,曹老先生给她介绍新夫子,渐渐地,又说故友在扬州郊外有座庭园,久不住人,可拿些银子出来扩建修缮,将之改成书院。“德善”二字由他提出,并亲书“德善书院”四字以作牌匾。豆苗儿一路迷迷茫茫懵懵懂懂,她的眼界和心境随着这全部一切慢慢开阔。对于书院院长这头衔她当之有愧,推却一番,曹老先生却笑答:“本就因你一番善心才有今日书院,以善为初衷,为学子建一所以‘德’为首的书院,岂不美哉?”曹老先生大名他本人不主动提,豆苗儿便不问,譬如学生们只唤她“赵夫人”,也不知真名。不过曹老请来的那些夫子,既有官职在身的大人,也有逍遥自在的闲人,但无一例外,那些先生都学富五车各有所长。短短几年,德善书院流传出美名多半因了不得的先生们,同时,五六年前四合院里一个叫屈正的孩子以十五岁之龄考中进士,名次还不差,虽不是本朝以来最年轻的进士,却也实属难得。豆苗儿知道屈正家破人亡前就有读书的好底子,书院占不得全部功劳,但这孩子大抵在外宣扬不少,近两年外地慕名赶来的学子逐渐增多。每年这几日,乃新生报名参考时间。东院那头隐隐传来热闹的声音,豆苗儿瞅了眼窗外,太阳盘旋在头顶,火辣辣炙烤大地,快到用午膳的点儿了。十位得闲的先生今日陆续到校作为考官筛选新生,久前就让曹老先生捎口信儿,说要吃她做的鱼锅和桂花蜜藕,还要分别开一坛桃花酒与寒梅酒小酌。这有何不可?豆苗儿忍热在厨房忙碌,陈婶子则在一旁帮衬。待先生们在幽静内室坐定,陈婶子把菜端出去,豆苗儿留下煮最后一锅山鸡笋汤。等汤熬得糜烂入味,豆苗儿将汤罐端去。一路走近,内屋谈笑其乐融融,弯唇正欲叩门,忽听“陆宴初”三个字从他们嘴里一晃而过。豆苗儿浑身一震,愣愣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