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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扬州下了场大雨,连绵三日,天气放晴,同时进入炎热七月。闷不透气的下午,蝉鸣聒噪,豆苗儿搁笔,望向小窗外。她从未想过陆宴初不来接她,可都七月了,难道他在京城耽误了许久?每个新的黄昏,豆苗儿心底慌乱就加深一点,有时甚至会怀疑会害怕,陆宴初嫌弃她了吗?但她还是会暗暗告诉自己,等等,再等等,他或许已在来的路上……七月中旬的一日,她躺在竹榻午歇,太热,睡不安稳,忽听寺里钟声如雷。惊醒去开门,院里和尚个个脚步匆匆,有的已挎着包袱往大门去了。与豆苗儿熟悉的年轻和尚看她不在状态,慌忙过来喊她:“施主,快逃命去,简单收拾包袱,快逃,往湖广方向逃。”“发生什么事了?”“镇北将军韩世东反了,与蛮族瓦刺苟且,一北上一南下,见人就杀,已经血洗屠了几座城,快逃吧……”没说完,年轻和尚就消失在视线里。豆苗儿颤抖着转身收拾包袱,银子衣裳,爹的竹雕,旁的都不要,包袱挎在肩上,她扶着腰随和尚们往外奔。只是街上早乱了,她迈出去的步伐收回,找了条死胡同躲进去。到处人挤人,她要往里钻,肚子里孩子怎么办?她得等,等人少些再走。外面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豆苗儿躲在一个半破的缸里,以为多等会儿就好,哪知这一等,竟等到了漫天厮杀与血腥气。缩在缸里,她闻之欲呕,却不敢。用力捂着嘴,她哭都不能哭出声,泪水顺着指缝往下滑,嘴里都尝到了苦涩的咸味儿。哀嚎交织着惨叫求饶,恍如人间地狱。豆苗儿顾不上别人,她只恳求他们别发现她,千万别,她死没什么,她的孩子怎么办?可上天似乎没听见她的祈祷,一阵杂碎的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破缸前。豆苗儿仰头望向被她慌乱盖在缸口的草席,眼中满是绝望。“窸窣”一声,草席猛地被揭开了……第27章四目相对,皆是一怔。外面男孩嗓音焦切:“姐,快躲进去啊!”“里面有人。”“还有多的位置没?”豆苗儿蜷缩手脚往里挪,骤停的心跳终于得到缓和。“她怀孕了,动作小心点。”少女迅速让弟弟先进去,自己紧跟着爬进来,并将缸上草席重新盖上。屠杀仍在继续,三人呼吸声时轻时重,没人敢说话。时间推移,惨叫声渐远,似沿着街道往前方去了。男孩沉不住气,抖抖索索伸手挪开草席偷看,手刚触上草席,却被他jiejie猛地抓回来。但草席动了下……三人屏气凝神,一道脚步慢慢走来。豆苗儿已经流干了泪,几度忐忑,她精神将至崩溃,所以,还是躲不过去吗?恐惧在狭小的空间不断膨胀,豆苗儿全身酸软,忽的,她手被碰了下。下一瞬,少女“唰”地揭开草席翻越出破缸,惊恐望着巷口站着的男人,她鼓足勇气,猛地越过他迅速往外跑……她动作怎敌大刀快?生得凶恶黝黑的瓦刺壮汉反手一刺,刀便深深没入她胸口。小脸痛得狰狞,胸口鲜血迸溅,少女沉沉倒地。一把抽出鲜红宽刀,瓦刺壮汉眸中生疑,盯着缸,又想里面若还有人的话,这个女娃娃干嘛孤身跑出来找死?恰好街上同伴在唤“别停往前继续”,他斜了眼地上尸体,冷漠地转身离开。他们安全了?空洞沉痛地仰头盯着草席,豆苗儿突然明白少女最后碰她那下是什么意思。要她帮忙照顾她弟弟吗?怕男孩伤心出声,豆苗儿用力捂住他嘴,把他整个人紧紧搂在怀里。他guntang的热泪滴在她手背,一滴接着一滴……破缸呆了一天两夜,援军在上午赶到。豆苗儿带男孩离开胡同,军队长长的队伍从街上经过,往前追击逆党。为首是两个骑在马上的高大男子,豆苗儿望着他们从身前奔驰而去,没忍住喊了声“大人”。“吁”一声,马蹄惹得尘土飞扬,男子扼住缰绳,扭头冷冷看她。另一长相温和些的男人随之停下,目光静静落在她脸上。豆苗儿张了张嘴,她嗓音不大,不曾料及他们真会停住。本想打听陆宴初,可城内处处家破人亡,她怎能厚颜只关心自己的私事?“希望大人们能早日擒住贼人,以免更多生灵涂炭。”“自当如此。”男子蹙眉,再不停顿,迅速策马往前奔去……鲜血染过的城市满目疮痍,豆苗儿带李元找落脚地,那个男孩叫李元,今年九岁半,扬州本地人,父母没了,jiejie现在也没了。她手里还剩些银子,不过城空了大半,死的死,逃的逃,许多食物就放在那,供人自己拿。回到潜麟寺,豆苗儿忍泪把没来得及逃的僧人尸体处理好,与李元在后院寮房暂住。七月底,消息传来,蛮族瓦刺与叛国将军韩世东及其手下战士皆已被擒住。究其叛乱原因,说是韩世东先前抗敌时认为当下战况不是远在京城的诸位大人所能精准预判的,便枉顾旨意私自带兵出击,虽大获全胜,无奈朝中弹劾他的人颇多,更有劲敌暗中诋毁造谣,圣上大怒,下令把将军府全部家眷打入大牢,怎知抓捕时出现恩怨冲突,韩世东次子与幼孙命丧当场,更有多位女眷重伤晕厥,场面很是混乱,最终将军府死伤惨重。韩世东在关外得到友人传来的消息时怒极攻心,只道“我命尽可拿去为何害我家人”,一气之下便反了。虽说可恨之人大多有可怜之处,但经历过这场苦难的人,怎能同情他的遭遇?他的家人是人,别人的家人就不是吗……日复一日,扬州逐渐恢复人气,潜麟寺逃难的僧人陆续回来部分。豆苗儿开始计划去京城,只是碍于李元情绪不稳定,她不好立即启程。而且身怀六甲,路途遥远,她好像只是在妄想罢了!辗转数日,终于找到大夫开了点保胎的草药,拎着药包,豆苗儿与李元回潜麟寺。经过西街,她蹙眉顿足,朝胡同角落望去。李元视线随她看,蓦地冷笑一声。不懂他为何这般,豆苗儿怕他伤心魔障了,从袖口拿出一块碎银,递给他,让他多与人交流:“官府怎么还没采取措施?你去买些热饼给那些孩子,其中病了的给钱他们去找大夫,钱不够再找我拿。”“你很有钱?”李元扯唇,讥讽地盯着她,“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你想把他们和我一样都养着?这里七八个孤儿那里三四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