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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她震惊,问他到底什么意思。他很平静地跟她说:“抱养个女儿的意思。你想亲力亲为的话,我也赞同。找的男子别四处显摆就行。”她恨声道:“你还是男人么?!”“娶妻一事,我说了不算,那么,孩子的事就不归我管。”他记得自己当时笑了,“你不想抱养女儿更好,等我过了而立之年,就能名正言顺地休妻再娶。”她气急了,也着实地痛苦起来,反复斟酌之后,还是遂了他的心思,回娘家抱养了他前生的长女。她回娘家的日子,他耳根子清净了,心神慢慢恢复冷静缜密。她回来之后,做派明显地温和、柔婉起来,再没跟他找茬生事,偶尔看他,眼中却有着浓烈的恨意。她恨,谁又不恨?作为始作俑者,她让他痛失心中明月,她把他磨的、逼的手段变得冷漠残酷甚至阴毒,开始惯于用钝刀子凌迟人的心魂。这让他厌恶自己。这样的自己,不是怡君认识、看中的程询。他总会担心,这样的程询,再相见时,怡君懒得去理解,能给予的只有嫌弃。曾经约定的,余生的路,一起走。可是没有。他没能与怡君同行,便总怀疑是否走上了歧路,离她越来越远。那样的日子,太痛苦。一直有这样的怀疑,他对怡君便总有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她不欲碰面,他也不敢安排相见的机会,甚至不敢了解她的情形。如果廖芝兰不影响得他想起怡君时便自卑,就算不见面,他也能帮怡君防患于未然。如果……这其实是很残忍的两个字,他想到或用到时,皆是心存悔憾。程询铺开一张宣纸,提起笔,饱蘸了墨,一面书写一面问程福:“谁送来的?”程福回道:“上面三本帐是刘管事交上来的,说您知晓原由其余的是夫人命红翡送来的。”程夫人忙于迎来送往的时候,就懒得看内宅的账册,又担心手里的丫鬟管事出纰漏,索性让长子分忧。几年来都如此。程询嗯了一声。怡君想着,他要是在这里一面翻账册一面打算盘……那可就太热闹了。程询给她写了两道题,待墨迹将干,递给她,“看看,随意选一题。”“是。”怡君接到手里细看。他写的是行书,笔力雄劲,笔势遒美。第一道题,是苏东坡所作的春江晚景: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第二道题,是李清照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春江晚景有珠玉在前,如梦令取后两句作图便可看起来都非难题。但是,有珠玉在前的,她反倒想不出更好的画面,至于溪亭日暮,难处是布局。怡君斟酌片刻,选了第二题。程询一笑,“桌上的画谱,你仔细看看。”怡君称是。大夫给廖碧君诊脉,开了个清心去火的方子。小厮按方子抓药回来,廖大太太吩咐紫云去煎药:“仔细些,让她快些好起来。”紫云瞧着大太太那个不耐烦的样子,心里也跟着不耐烦起来,想着两位小姐真是命苦,怎么摊上了这样一个娘?面上却是不敢流露分毫,脆生生称是,转去小厨房煎药。廖大太太撩帘子走进寝室,忍着火气道:“做半日样子就起来吧,省得老爷问起来,我没法儿回话。”“……”廖碧君倚着床头,望着半掩的水红色床帐,不吱声。廖大太太走到床前,伸手戳着长女的脸颊,“你这是唱哪出呢?昨日到底是谁气着了谁?”廖碧君垂了眼睑,不为所动。“……真是丧气!”廖大太太瞪了她一会儿,甩一甩帕子,走了。廖碧君转头望一眼晃动的门帘子,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再缓缓吁出。她只是想躲三两日的清闲,好生想想商陆与自己的来日。旁观者清。她知道,在怡君、紫云、阿初眼里,商陆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只为着去程府,便能把她晾在一旁。单这一节,的确已让她颜面扫地。可就算这样,她仍是理解他的。她知道,今秋的名落孙山,于他是莫大的打击。那样在乎功名,今日得了进入高门拜望名士的机会,他无论如何都要抓住。他没错。可她又有什么过错?上次道别时,他算是把话挑明了。☆、39.定风流感谢支持正版罗mama最早是廖大太太的陪嫁丫鬟,这么多年过去是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留意到二小姐的视线她心头一颤,当即会意期期艾艾地上前去赔着笑悄声提醒:“大老爷昨日说过,等下次休沐要去程府回谢解元,更要带上厚礼答谢叶先生教导两位小姐的辛劳。”略略停顿后语声恢复如常“等会儿北廖家太太要过来。大太太,您且消消气换身衣服,客人说不定等会儿就到。”廖大太太继续瞅着长女运气。不再出声责难就是愿意顺势下台。罗mama立刻吩咐房里的丫鬟:“快快快金钏服侍着大太太去更衣,银屏去准备待客的茶点……”一通差遣,下人们忙起来打破了之前母女对峙的凝重气氛。“大小姐、二小姐快回房吧。”罗mama替廖大太太做了主话却说得婉转“大太太这会儿不得空,晚些时候你们再来请安回话。”姐妹两个压根儿不愿受罚,当下顺势行礼退下。怡君陪着jiejie回到房里。廖碧君进门后,走到东次间,失去力气,跌坐在就近的绣墩上,怔怔出神。与母亲争执是家常便饭。记事起,母亲就对父亲、哥哥百依百顺,却对她和怡君百般挑剔轻视。平时不怎么理会她们,衣食起居都交给奶娘管事打理,每日只昏定晨省时见面。怡君打小就活泼,相较之下,她显得很文静乖巧。可是,几岁的孩子哪有不贪玩淘气的,时不时就会一起闯祸。母亲也不知怎么回事,特别不喜活泼淘气的孩子,这些年都一样,不管什么事,都是不问青红皂白,摁着怡君数落、责罚。怡君从小就跟她最亲,挨训的时候,从来是顺着母亲的话把过错全部揽下,老老实实挨罚,提都不提她一句。但她是jiejie,应该照顾meimei。她不稀罕母亲无意间给予的袒护偏心。这些年了,一次一次跟母亲较劲争执,起先说话没个章法,总落得跟meimei一起受罚的结果,这几年好歹出息了一些,能跟母亲讲道理摆轻重。说来讽刺,她从不是有脾气的人,真不是,但在母亲面前,越来越牙尖嘴利。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