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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中去,成为千万盏中的一盏,一眨眼便再也分不清哪一盏灯是她放的了。文玹轻轻舒了口气。一旁的谢含莹转身准备上河堤,没想到今日放河灯的人多,岸边溅了水,变得湿滑,她转身急了些,脚底一滑,惊叫一声便向河中央倒去。文玹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谢怀轩见文玹探身去拉六娘,只怕她被六娘拖着一起摔下河去,情急中不假思索地伸臂揽住她的腰,将她连同六娘一起拽了回来。三人站稳后,谢怀轩立即松开手,退了两步,冠玉般白皙的脸上升起红晕,嗫喏道:“抱歉我……”文玹亦有些微窘,她又不能说其实不用他拽,她也能拉得回含莹的,他毕竟出于好意。再见他面生红晕,居然显得比自己还羞赧,她反倒释然,朝他笑了笑道:“事发紧急,你不用介怀。”谢怀轩舒了口气,她不怪他唐突失礼就好。松了口气的同时,他心底忽然浮起些许欣喜与幸运之感,只是他自己都觉得这念头太过卑下,强行将之压了下去。谢含莹惊魂未定,手按胸口道:“吓坏我了。阿玹,多谢你拉住我,不然今日真要落水做水鬼了。”她的女使急忙啐了一口:“呸呸呸,六娘子没讲过!大吉大利佛祖保佑……六娘,话不能乱讲,尤其是今晚……”谢含莹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当我没说。”“三郎、六娘,发生什么事了?”谢卢氏听见河堤下含莹的惊叫,以及女使们的惊呼,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赶紧下车来看,待见她们都在,提着的心才放下来。谢怀轩快步登上河堤,把方才之事说了一遍,谢卢氏便催含莹赶紧回府。谢含莹闻言略有不甘地嘟着嘴道:“我本来还想逛逛夜市的。”这下真是扫兴透了。文玹摇头道:“以后有得是机会逛夜市,今晚本来就该早点回去。”她低头瞧了瞧,“阿莹,你裙子上沾了泥水,还是先上车吧,我陪你回去。”谢含莹跟着低头看了看自己,惊呼道:“啊!我的新裙子!”文玹扶着她上了河堤,听她抱怨嘀咕,取笑她冒冒失失,丝毫没有留意到河对岸垂柳下,有道孑然独立的身影。她们回到马车上,谢怀轩亦上了马,马车缓缓驶动,一行人慢慢地穿过拥挤的人潮车流,离开了汴河。夜色渐浓,千万盏河灯在漆黑的水面上随波漂荡,火光明灭闪烁,顺着水流渐行渐远。第122章夜色明净,考城卢氏宅子里仍然灯火通明。水汽氤氲的沐浴房里,卢筱只着中衣,右手舀起一勺温水,顺着文珏的额头发际慢慢地浇下去,清水将她发间的细腻泡沫冲去,露出乌黑柔亮的长发。自文珏十岁以后,卢筱就很少亲手替她洗头了。她低头看着女儿光洁饱满的额头,姣好的面庞上少了幼时的圆润,多了几分少女的柔婉,眼角有几滴晶莹的水珠,却只是无意中溅上去的清水,纤薄的眼皮上已经完全看不出白天哭过的痕迹。文珏仰着头,闭着双眼,忽然道:“娘,你教我击鞠好吗?”卢筱替她擦着头发,问道:“怎么突然想学击鞠了?”文珏赧然道:“白天我又骑了回马,娘你不在,我请单大哥教我的。不过他傍晚就回东京了。明天我还想骑马,想学击鞠,娘你教教我。”卢筱微笑:“你想学我就教你,不过啊你还得先把骑马练熟了才行。不然还没等你挥杖,就要从马上摔下来了。”文珏轻轻笑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又问:“那我要多久才能骑得像大姊那样好?像她那样练习挥杖,上场打球?”她轻轻皱起眉头:“家中没有地方骑马,只有节日到考城来学……我还想学射箭,娘你说家里能练吗?”卢筱轻声道:“阿珏,你不用勉强自己,去学不喜欢的技艺,你和大姊不一样。”“娘,我想学。”文珏摇摇头,“我知道我和大姊不一样,我不如她好。大姊既聪慧长得又美还有本事,有许多人喜欢她。我也想要和她一样出色,她会什么我也要学会什么,这样也就会有人喜欢我了。”卢筱怜爱地抱着她,既感心疼又感到极为欣慰:“阿珏,你有许多地方和阿玹不一样,可你有你出色之处,你同阿玹一样,都是极好的小娘子。你心地纯善,长得也好看,娘亲喜欢你,爹爹喜欢你,你婆婆,你阿姊阿弟都特别喜欢你,还有许多许多的人都会喜欢你。”“别人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有本事或是有多出色,你就算是再出色,天下总有比你更出色的,难道看到那个更出色之人,本来喜欢你的人就会不喜欢你了吗?若是如此,那样的喜欢也不是真心的!不要也罢!”文珏喃喃道:“大姊也说过和这样很像的话呢……”·七月十七午后,卢筱带着文老夫人、文珏文瑜回到东京,前一日她已经收到文成周写来的信,提及古二已死,让她安心回家。一路上仍有端王府侍卫护送,一直到她们进入文府,侍卫才撤走。刚回家自是一番忙碌,待安顿好一老二小,听管事们禀报这几日家中发生的大小事,处理完必须等她回来后再做决定的一应事务,卢筱又到厨房看了看,问了问这几日府中三餐如何。她回到前堂,见文玹正等在堂里。文玹迎上来:“娘,有些事我要和你说。”卢筱微笑着点点头:“去你房里说吧。”母女俩在屋里坐下。文玹把在白矾楼发生的事对她细细说了一遍。卢筱从文成周的信里知道了事情大概,但信中毕竟不能写得太细,此时听文玹说来,更觉惊心动魄。文玹小心翼翼地问道:“娘,你还恨张大风吗?”卢筱没有立即回答。阿玹问她恨不恨?她如何会不恨?阿玹如今是回来了,也被张大风养得很好。但她蹒跚学步的时候,牙牙学语的时候,喊出第一声爹或娘的时候,学着吃第一口饭的时候,学写第一个字的时候……所有这些唯有一次的弥足珍贵的时刻,在她身边的,本该是自己与成周,却已经永远地错过了!当他们失去唯一骨rou时,那如刀割般的心痛,那时时刻刻压在心扉上的恐惧,那一次次的饱含希望又一次次地失望,那些以泪洗面、难以入眠的日日夜夜……全都是深入骨髓,无法抹杀的啊!十多年的时光过去了,那些痛楚或都已经淡去,但要她像是过去之事从未发生过一样,对张大风完全没有怨恨又怎么可能?然而,阿玹这样小心翼翼地望着她,那对澄清如泉的眸中带着一点点紧张,又满是期翼。面对着这样的眼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