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 若生为妖魔（一更）

    手深入到面前少女的胸腔，蕴含着guntang生命力的热流和震动清晰可感，这种生机让他微眯起了眼睛，微微张开修长惨白的五指。

    一寸寸白皙的肌肤在他的法力侵蚀下焦黑溃烂，凄厉痛苦的叫喊一直没有停歇，直至热流和震动也消失。

    把血rou模糊的人抱起，乌发狂乱，他化作一抹黑影在海中风驰电擎地掠过。

    ……

    她听见妖魔般的混沌呼吸和嘶声。

    没有止境的杀戮和嗜血的欲望充塞着她，几个面目模糊的人冲她而来，四周是地狱般的图景。

    “闻人谛！凶残暴虐的妖孽，我等死也不会让你那黑血脏我半分土地！”

    杀，杀！

    她听见喉咙里发出几个古怪嘶哑的音节，接着无数朵殷红的火焰轰然而起，瘟疫一样染黑普通的火焰，然后瞬间将遍地尸体残肢焚烧殆尽，浓重的黑气冲天而起，丝丝火焰在其中流窜。

    “孽子，至今还不醒悟吗。”

    火光重重，一个身着黑白道袍的老人挽着拂尘，踏着焦土而来。

    “悯生，子净，你们快逃，逃不了就自行了断吧。”老人慈眉善目，分别抚了抚剩余两人的头，然后便再上前几步，闭目。

    “师尊，您——”先前大吼的被称为悯生的大汉知道了老人的意思，大惊，冲上前去想要阻拦，却被一层蒙蒙银光阻挡在外。

    银光冲天而起，成千上万柄银剑在满是黑雾的夜空中依照阵法排列开来，罩着老人的光晕随风而散，其中的人也渐渐化为流萤一般耀眼的银芒。与此同时，一股纯净浩大的法力骤然荡开，天地巨震。

    嬴莲像是走马灯一样看见了很多画面。

    重重经书古卷和断裂竹笛，巍峨华美的红墙金瓦，佛陀垂下双眼时的宝相庄严，漂橹的血河rou江、交缠的欢喜佛和男女……最终归于死寂。

    嬴莲陡然清醒了过来。

    闻人谛！

    与此同时，属于这具身体的意识逐渐清晰，强大的威压笼罩在她的神识上。

    她听见这具身体轻笑了一声。

    “何为醒悟？如今，佛陀怪罪、杀孽无数、众生怨恨，本心负尽，覆水难收……若生来便是山间寻常妖魔，吾何至于此……！”

    火焰自这具身体上腾起，以燎原之势迅速使这广阔的焦土彻底沦于火海，百丈庞大的殷红炎蛇盘踞于天空。

    漫天流萤与火苗，炎蛇巨嘴张开，无数柄银剑被震落或是化成银芒四散，在雷鸣一般的轰击声中，三柄缭绕着血丝的银芒极盛的剑穿云破月，洞穿了这具身体的腹、右臂及琵琶骨。

    这彻骨的悲怆和孤寂化作漫天大雪，天地一白。

    “闻人谛！！”

    她的神识发出了惊惧的呼唤。

    ……

    “闻人谛……”

    闻人谛微微低头，怀中裸着的少女已经重新拥有了白皙的肌肤。

    她的神情困惑而痛苦，像是被梦魇所困，低叫着他尘封百年的名字。

    远方，海上仙山横移，露出其中金光四溢的莲华藏海。

    薄唇轻启，神妙的低吟瞬息千里，一时间莲华藏海内百兽共鸣。那只妖异华美的竖瞳则瞪圆，光华四溢，将一草一木尽收眼底。

    然而这低吟和三眼窥天并未开启太久便匆匆停下，闻人谛咳了几声，七窍竟淌下血丝，白红相映，阴邪非常。

    嬴莲醒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方才的幻境中一切所感，面前的人，或说堕神，便可以解释。

    一滴早就挂在她眼旁的眼泪边直直滴下来，没入她靠着的肩上的衣袍中。嬴莲一惊，下意识地就要制止那滴大胆的眼泪，但刚挣动了一下，就听那人问，“为何流泪。”

    她和那三只眼睛对上。

    说她太年轻，对于美人最顶尖的认识也就是在镜头中欣赏的上世纪演员，然而那些容颜尚且是人的范畴，可是面前这张脸已经非人，或者说骇人。

    你要如何去形容那三只妖眼中的神韵？暴虐妖异和森冷之下，满是遍厉世事无常的疲惫苍老。

    而且，嬴莲呆呆地看着他额上的那只眼，他还有第三只眼睛。

    闻人谛轻皱眉头，眼中腾起暴虐，“不许妄视本尊容貌。”

    少女直白纯净的眼神如同照射在鬼魂身上的日光，难以容忍地挖出了他遮遮掩掩百余年的卑微和耻辱。他很清楚自己为六道排斥所致的模样。

    她敏锐地感觉到了刺骨的杀意，恐惧后知后觉地席卷全身。

    闻人谛，真的是他。

    无数个问号疯狂跳动，但是她半点都不敢出声，立刻紧闭双眼。

    她的姿势……是在他的怀里？

    问号立刻大写加粗一倍，嬴莲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她真的没法想象一个凶残到人物通考都不敢多写的神尊替她弄过，至少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而且可怜他被三剑穿身才流泪这种一看就是找死的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

    这副装死且抗拒的样子在闻人谛看来，是极令人烦躁的。

    半晌，她听见一声似有似无，阴郁低哑的嗤笑。

    体内像是被火焰点燃一般立刻剧痛灼热起来，须弥世界不属于她的法力倾泄而出，在五脏六腑间流窜，一口鲜血自她口中喷出。

    “咳咳……好烫……”

    我怀中那本就轻飘飘的纤躯脆弱地痉挛，少女惨白如纸的脸上被喷出的血沾染，满是痛苦无助。她瞪大了眼睛，方才的触动和胡思乱想瞬间消失，像纸偶一样揉皱蜷缩。

    她对那两个糜烂且毫无反抗之力的夜晚感到厌恶，对现在灼伤身体的魔气感到憎恨，可是她有办法吗？没有。

    她缩起来，连回答一句话都不能。

    这是一个法力至上的世界，而且，是一个真的可以以一当万的世界。

    心术权谋，在读心下不堪一击；招兵买马，不及一个化神期大能的一挥手；一百年爱恨情仇，在无尽的生命里不过是插曲，就连守护苍生，其实都只是很多大能度过虚无岁月的一种信念。

    如果只是这样的痛苦和屈辱的话，她还能忍受……

    闻人谛混沌的思绪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在雪原的小木屋中，白银一般的月光下，少女潮红的脸颊，和细眸中如粼粼水波般的泪。还有那声不设防的，压抑着却还是娇柔的呻吟。

    就像是一朵被漆黑的长甲拨弄得微颤的粉海棠。

    “莲华藏海一事，本尊有求于你。”

    她又听见那冰冷的嗓音。

    “作为回报，本尊助你洗经伐髓，修炼至炼炁化神。修行途中，如有受伤，也由本尊治愈。”

    “如此刻。”

    嬴莲的须弥世界又震颤起来，方才毁天灭地的法力此刻又如涓涓细流流入四肢，修复着创伤。

    在她感知不到的地方，也更加深入她的经脉。

    身体在短时间内重伤又被治愈，嬴莲只觉得疲累不堪。她感觉到刚才的杀意完全是这妖物喜怒无常的结果，于是心下稍安，勉强道，“咳咳……谢神尊。”

    也没什么好谢的。

    至于那件事，他给的条件的确足够诱人。她虽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但说到底，她有半分反抗之力吗？

    “方才之事……皆如神尊所愿。”

    话音刚落，她又支撑不住地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