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七 石中花
二百零七 石中花
不知是因为什么。也许是为了证明他并没有心虚,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想再偷懒。应向离又恢复了之前的惯例,每日三次打她面前经过。 梁曼乐得他这样想通,给自己省了好大功夫。自己也可以不必像之前那样没脸没皮地靠装死把他吸引过来,争取见面机会。 毕竟这种臭不要脸的招式用一次两次就已经顶了天。次数再多就引得人烦了。 但为了能利用好每日的这三次机会,她又是绞尽脑汁了一番。梁曼现在终日都在冥思苦想,该怎样利用一切来挑逗起他的兴趣。 她已经隐隐察觉出。经过几次事件后,他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有了微妙的松动。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相信,只要再想办法推进几把火,这个与无相教格格不入的单纯少年被她拉下来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首先梁曼还是稳住原人设不变,在他每日路过时不间断的装疯卖傻调戏他。 应向离碰到她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 虽然他看上去还是那样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但梁曼在日常打卡的调戏过后,总能从他不敢飘来的躲闪眼神,僵硬滞涩的步伐,以及挺的格外笔直的脊梁上看出他其实是在强作镇定。 甚至在某次,她又突然来了个矫揉造作的真情表白。对方果然又被惊得当场呆若木鸡。三秒后,应向离才同手同脚的落荒而逃。引来梁曼在背后一连串地猖狂大笑。 而应向离这边。 一连几天都落入下风。这日更是遭她狠狠戏弄一番。屡次在她面前失了颜面,应向离心里自然是十足羞恼。 他其实从来都是不争不抢的温吞性子。应向离从不在乎别人怎样对待自己看待自己,尤其是那帮无关紧要的人。但这次,他难得的被梁曼激起一点好胜心。 他不打算再躲着了。人不能不战而败! 为了能好好搓搓这女人的嚣张锐气,应向离也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 待他今日将要路过这条路时,就先停了停。应向离提前撑着墙预演一下,思忖自己该怎样才能保证看起来最冷酷不近人情。 将衣衫都整理好,给自己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应向离才不紧不慢地迈着长腿,手把在腰间别的弯刀上过去了。 大老远的,还没等走过去就看到她倚在石室门口。似乎早就在这里等好了。 真是奇怪。她到底是怎么每次都能掐准点的?总不会是一直就这样在等自己吧?… …无聊… 目不斜视走过去。余光却发现她在故意往自己脚下丢东西,想引自己摔倒。 幼稚的小把戏… 他假装没看见也没发现。 那个苹果自然就不偏不倚正好撞到自己鞋上。应向离这才顿了顿,停下步子。 耳边,那个女人果不其然地开始借题发挥了:“哎呀,我的东西怎么掉出去了?”又笑嘻嘻地托着腮冲他喊:“左使大人,拜托把我的苹果捡给我吧。” 应向离冷漠地扫她一眼。眼神如剑如刀,漠然的无懈可击。 对方没说话。表情看上去略有些怔忪。 很好,把她冻到了。 男人微垂下睫毛,似是不耐地轻皱了皱眉。这才掀起袍子,单膝蹲下。 捡起了苹果,他也没急着还她。反而冷着脸不动声色地在空中掂了掂。 直到走出几步后,应向离才头也不回地丢了去。 他像是背后长眼睛了般。苹果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竟这样从几米开外的地方准确无比地落入她怀中。 整个过程应向离都不出一言,也没有正眼看她。对方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这般滴水不漏的冷淡反应,被自己冻得全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应向离走出很远,才谨慎地侧下头微微一瞄。发现她竟然还傻乎乎地愣在那里抱着苹果发呆。 哼哼… 嘴角按捺不住地翘起一点点弧度。 但没想到第二天开始,那个人一反常态的换了个性子。 本来这次应向离都已经提前做好准备了,甚至连握刀的冷酷姿势他都精心调整了一番。但没想到这回等他过去时,对方却只闷声不响地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乃至于他最后就这么直直走了过去,对方也从头到尾没出一声。 …这可太不符合常理了。 本来早都适应了对方一天三次的没脸没皮,她却又突然急转直下地变了个性子。这下应向离又开始不适应了。 不仅是不适应,心里还稍微生出些疑惑。他其实纳闷地很,但又实在不好这样直接去问。 可第二次路过时,对方依旧不声不响。 乃至于第三回。应向离甚至还装模作样地提前咳嗽一声,放慢脚步略停了停。但余光只看到那个纤瘦人影抱膝蜷在角落,一动不动。 直到走出去很远,应向离还是困惑得一头雾水。他完全摸不清楚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一天一个样啊…? 等回去自己屋子。 本来都已经躺下了,闭上眼却怎么也不能好好休息。老有一种按不住的念头在隐隐作祟,让他无法入眠。 踌躇许久。应向离最后还是爬了起来。 被心底某种说不清的想法驱使着。他破天荒地又打破了自己规矩,开始第四回夜巡。 等走到那里时,她果然还缩在角落。 梁曼直愣愣地抱膝望着远处。 原本扑闪扑闪精灵古怪的圆眼睛没有往日那般有精神了。长长的羽睫微垂着,显出一点楚楚的委屈、无助。 她在怔愣地发呆。 这人独自置身于偌大冰冷的石室中。单薄削瘦的身形竟莫名在眼中透出丝惹人怜惜的意味。 从远处开始,应向离的脚步就不由自主慢了下来。看到这一幕,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还好。没等他想好该有什么动作,对方总算开口了。 她并不抬头看他。只微微动了动唇,轻声询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应向离迟疑一阵儿。 在搭理与不搭理中,他还是选择了回答:“…五月初一。刚过芒种。” 女人默然片刻。 “嗯。…我想也是。” 应向离这才注意到,她一直在轻轻摸索那只吊坠。 胸口一跳,他瞬间了然一切。莫名的,他的心此时也跟着沉下去。 梁曼将头慢慢搁在膝盖上,将自己抱得紧紧。缩成了小小小小的一团。 她没有看他。低声,闷闷地求:“今天。你能不能,进来陪陪我。” 声音微弱的几不可闻。似乎被风一吹就要刮散了。 应向离没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艰涩,低低回答:“…我,要去夜巡。” …… 梁曼独自坐在原处。 他已经走了。 梁曼颓然地瘫倒在地上,深深叹口气。 …看来这招不行。 今天的一切自然全部都是她演的,今天自然也什么日子也不是。她从头到尾一句解释的话都没说,只是诱导着对方脑补想象出了所有故事。 她想靠同病相怜拉进两人距离。 至于为什么每次她都能把时机掐的这样准,一是她有肖映戟这个狗腿当斥候给她通风报信。而就算肖映戟不在,她自己也能分辨出应向离的脚步声。 因为一整个无相教里,也就应向离和连夏这两个人会在这样的大热天里坚定不动摇的穿靴子! 别说连夏现在还没回来。就算他回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也是相当不同。一个走路总是软倒骨头似的拖拖拉拉抬不起脚,一个掷地有声稳稳当当毫不拖泥带水。 每回还不等应向离走过来,梁曼都早早听见了。 毕竟她现在什么事也没有。她满心满肚子的都是在琢磨怎么能拿下他,怎么能尽早策反他得知连夏的弱点。所以自然对他的一切全都了如指掌。 只可惜,今天的这一出虽然确实又引起了他的注意,但实际效果有限。 应向离实在是一个很难对人敞开心扉的人,他的心理防线太高了。哪怕她都装惨成这样,也不过只引得他稍微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但隐隐约约的,那个熟悉的脚步声又在远处响起。 梁曼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真的回来了! 没过一会,那个冷心冷面的人去而复返。 应向离在她面前停下。 片刻后,他半蹲下身,竟然轻轻抛给自己一支小花。 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只低声留下一句话:“…我娘亲曾经说,不开心的时候就看一看花。…这样心情就会好了。” 梁曼的眼中闪过一丝未加掩饰的真实错愕。 但她马上反应过来,压低嗓音软软凄凄地道谢:“…谢谢你。也谢谢你娘亲。” 他已经都快要走远了。她却在身后柔柔地笑了起来。 “左使大人。你该不会…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应向离没有回头。